我爱的人
 
我爱我的外婆外公，姑姑姑父
爱我的姨妈姨夫，爱他们
对他们笑，给他们吃糖
请他们喝干净的水
我爱我的朋友，朋友的朋友
陌生人，和充满敌意的人
爱他们，也爱我的老师
和无法包容我的人
我爱学生，我爱我的学生
爱他们，同他们说话、打架、相持不下
我爱男人和女人，和
不知自己是男是女的人
我爱他们我爱活着的人
也爱死去的人，健康死去的人
病魔缠身即将死去的人
我爱
健全的人，我爱残疾人
快乐的人颤抖的人精神裂开的人
我爱麻木的人，我爱他们
我把自己分给他们
我爱跳下悬崖的人，大难不死的人
请他们跳舞，观看篝火
我爱小人，卑劣的人
拒绝兔子的人以及不系鞋带的人
 

这个傍晚终将冒雨而去

车子走错了，开进一片
陌生的黑松林
与我合影的泥巴
端出各种表情，溅得到处都是

早先它栖息蕨草底下
听铁器撞击，配合着高低眉
顺利完成三千次之后
误判了一只张嘴咬人的狗
后来混迹于市井，着女人衣
吞吐人间烟火
狭小的房间越摸越旧

出走都是无序的
谁能阻止大雨中的狂奔
就像大雨在下完之前
会一直下下去


小人间  

它向来平静 
游一段，潜一段 
鱼虾尝过了，是咽下去 
还活蹦乱跳的欢欣 
冰凉，清甜 
也都是它喜欢的 
它可以这样朝前走 
顺着河流拐弯，下山 
同周遭的秩序就此别过  

它没有那样做，只 
低着头，让羽毛白色的部分 
在太阳底下反射光 
它是危机四伏的喂养 
伏下身段，一口一口吃胖 
它是反复被放弃的追赶 
陪他躲雨，终于捱到 
刀口与眼球同时转起的黄昏  

他去了田埂下面 
只露出脑袋和肩 
它远远望着，看到了一尊 
喉音加持的半身佛 


爱的叹息
 
你是我的飞行器
于是
我也飞起来
 
姥姥，今天晚上
你当我的姐姐
叫我弟弟，好吗
嘘，这是我们的秘密
不要让妈妈知道
也不让舅舅知道
 
手握锤子的人
即将解救沙漏里的沙
 
废弃的工业烟囱
里面黑漆漆
唯独这样的地方
令我羞于说爱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在草地上跑
比其他孩子慢一些
我担心他要是再慢一些
就会一屁股坐下去，嘴巴裂开
我的孩子伏在草地上吃草
比其他兔子慢一些
草迸出绿色汁液
携带着光合作用的信息
许多昆虫和兽类聚在一起
慢慢地嚼，眯缝着眼睛
享用同一种滋味
 
 
旧街消失前
 
今天阳光很好
我妈说，要去城角街逛逛
她穿好衣服和鞋
五分钟之后，到达了
缝纫店、猪肉铺还有调料大全
城角街的城角庄里
还有一家鸡鸭店
那些老板都是我妈的熟人
 
我妈一直看不上
这里的菜和家禽
却不得不从两千公里外的地方
赶过来
日日同它们周旋
甚至在十年前
就和我挽着胳膊
穿过城角街
从小东门走到了珠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