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炊烟被风扯向天空
暮色压向翠白的油菜花叶
电线上两排鸟儿
向我排练着最初的欢喜
其中一只
清脆的倾述
竟那么轻易的就
说出了我埋藏三十年的蜜语
而路旁的芭茅代替了我的衰老
她用枯竭的轻
在冬天的田埂上
取走了我心上的隐痛
此时，你不在我的身边
我望向通往院坝的土路
柏树如墨，是丘陵的蓝心脏
而比幼童还高的陈艾，瘦，脆，苦
正盖住我少年的目光，目光里那少女的脸庞


梦春

我相信是黎明打开了我的梦境
转辗反侧的黑暗捆住我
而丘陵里的星星如梅花
巯影横斜，压住荒凉的山岭上
这呜咽如失去血色澎湃的浪溃败的脚步声
多少侧身于现实和眺望之想的身影呵
哪里有梦中白鹭的镇定，自由，大气
她在天地的中间，在水与云的腹部
用洁白的拆返避开尘世的枯谢
她从哪个闲置的现实片断中飞出
在我岩石与泥泞的午夜里，她在翻山越岭吗
那嶙峋的一寸寸时辰，灯光成为罪证
静默正以通途的方式打开生锈的门
那神性般的背影以白做箭
直扎水的中心。我在遥远的咫尺
临居镜面的屏幕
雪白的天光正悬挂晌午的河风……


初三记

众亲友围坐，如此老的陌生
在瓜子，茶，烟，糖，甘庶间
分解，撕开，露出久违的暖和甜
他们大快朵颐这年唯一的
相聚
我从远方回
陌生，一如电线上那只鸟
风轻
可越站越冷
它似乎看穿了我身上有与他们没有的漏洞
似乎看穿了我像树枝上挂着的桔子
徒有红火的外衣
这封闭的干瘪与阴晦
连一根青葱的香白
都不及

只有你的来电，像引燃的鞭炮
让我倾其所有封藏，欢欣，飞扬
走进青菜罗卜豆尖的芳香


正月书

车流声忧醒的睡梦
不管他，今天
窗外白
不管他
初春涌
不管他
千里外有人在村口笑相迎
不管他
香茶彻，香烟递，瓜子花生苹果香蕉甘庶
不管他
大叔，二伯，山西十年才回的表姐，表姐的儿，女，女婿，姑爷……
不管他
一扎鞭炮挂树上，连着另一挂鞭炮的引线多长的炮呀
不管他
今天赶来的丈人啊亲家呀走在街上的儿子和他女友呀
不管他
大圆桌摆上九斗碗，饮料啤酒呀
不管他
不管他，十二点近，有人浮出含在嘴边有人揣在心里
不管他，阳光倒出来暖着有些生疏的背影
坐起坐起，不管他
用堆不下的美味佳肴喂养血缘里的根
不管他
那个坐在城市以沙发当床的人那个站在竹子边打电话掏出火的人……
谁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