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0日晚10点,北京单向空间书店内灯火通明,这是秦晓宇发起的24小时诗歌生存挑战网络直播结束的时间。秦晓宇含着眼泪感谢参与的嘉宾和工作人员。此时的他心里五味杂陈,这不仅源于24小时对谈诗歌文化的辛苦,更多的是因为他得知了自己导演的电影《我的诗篇》的排片场次。
这部脱胎于秦晓宇主编的《我的诗篇:当代工人诗典》一书的纪录电影上映伊始,全国排片率为0.1%,这意味着这部电影会与大部分观众错过,对于秦晓宇来说,不仅制作成本收不回来,更大的遗憾是,他希望通过大众喜爱的方式传递出的信息、社会问题、人文关怀,无法被更多人看到。
“工人诗人”文学现象
秦晓宇是一名诗人,也是诗歌评论家。2003年前后,他关注到在广州的工人诗歌群体,有几位作者写得很好,但优秀诗人与优秀诗作的数量太少,并不具备成为一种文学现象的可能。
10年后,秦晓宇发现,当时的一些工人诗歌已经逐渐成熟,另外一些不为人知的工人诗人的写作也可圈可点,工人诗人群体真正成为一种文学现象。秦晓宇认为,这是互联网的功劳,网络具有启蒙和自我教育的功能,为工人群体提供了平台。工人群体通过网络可以找到诗歌读物、与共同爱好者进行交流,这使得他们的诗歌从写法到意境上逐渐成熟起来。
谈到工人诗歌,真正打动秦晓宇的并不仅仅是他们诗歌手法上的成熟,而是这些诗所反映的社会问题。许多当代诗人的创作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心灵世界的描摹与创造,极富想象力,而工人诗人的创作更多的是依托他们的人生经历。他们的大量诗作脱胎于经历,呈现着留守儿童、环境恶化、思念家乡和亲人等元素。通过诗歌这种极具审美价值的方式,他们表达工人群体的命运处境、精神世界、遭遇坎坷,发出自己的声音,令人动容。秦晓宇认为,虽然其写作水平依然参差不齐,但是他们的声音应该被人们听到,他们的经验也值得记录与分享。
“在中国2000多年的诗歌史上,没有多少诗歌是描绘大工业时代采矿的,而这些工人诗歌作品难道不是用来沟通原始生存场景的么?这当然是。”秦晓宇说。
随后,秦晓宇在一本杂志上发表《共此诗歌时刻》一文,提到了这些工人诗人。作家吴晓波偶然看到了这篇文章,辗转联系到秦晓宇,并建议他收集工人诗人的诗歌。由于这些诗人的水平参差不齐,秦晓宇经常需要把他们的博客全部看完,才能选出一两首诗。制衣厂女工邬霞的诗歌《吊带裙》是他翻阅大概100页邬霞的博客找出来的。他说:“也许我耐心稍微差一点儿,这首诗就错过了,一个动人的故事也就错过了。”
2015年,《我的诗篇:当代工人诗典》一书顺利出版。“这是一部诗集。诗集的影响力很大程度上只局限于诗歌群体内部,而我们希望更多的人看到这些人的生活与诗作,于是我们决定做一部纪录片。”秦晓宇表示。
一场互联网化的纪录电影
对秦晓宇来说,纪录片的拍摄是个复杂的过程,大部分纪录片团队会遇到的问题,秦晓宇及其团队都遇到了。首先是资金,在资金缺口很大的情况下,主创人员想到了众筹。但团队中很多人表达了悲观的想法,他们担忧,工人群体加上诗歌艺术,这样冷僻的题材是否会有人支持。随后几个月时间,他们筹集到20余万元,这让秦晓宇有些意外。他说:“虽然钱并不多,但说明了人们开始关注并接受这件事情了。”
电影中的主人公都是工人诗人,有手机生产工人、叉车工、爆破工、制衣厂女工、常年在地下800米工作的矿工。找到他们并说服他们参加拍摄,花了秦晓宇很长时间。当了16年爆破工的陈年喜,生活条件艰苦,因常年劳作患有严重的颈椎病,也曾一度怀疑自己写作诗歌的意义。但他从没想过会有人想读他的诗,甚至想拍摄他的生活。所以,最初联系时,他误以为秦晓宇是骗子。直到秦晓宇登门拜访、不断交流沟通,终于让陈年喜重新振作起来,并同意参加拍摄。
另一个主人公是在深圳富士康打工的许立志,他却没有这么幸运。2014年,秦晓宇提出拍摄愿望时,他拒绝了,并说:“我不写诗了。”就在秦晓宇和许立志通电话一个月后,许立志用自杀的方式结束了生命。秦晓宇遗憾地说:“他走得太早了,也许电影上映后,他的生活会有所改变,可是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我的诗篇》可能是迄今为止我国最为互联网化的一部纪录电影:主创们办了一场“工人诗歌云端朗诵会”的直播、通过互联网做了三次众筹,还联合几十家媒体发起互联网读诗行动,且在电影上映前两天做了24小时诗歌生存挑战网络直播,请来汪涵、罗振宇、梁文道和余秀华等,以对谈诗歌的方式,吸引更多人关注这部影片。但这一切仿佛并没有打动院线排片“掌门人”……
诗歌从未走远
陈年喜坦言,长时间在外工作,对家人的挂念及强烈的孤独感,刺激着他的创作欲望,一些词语和灵感会在操作机器的间隙跳出来,他通常会连夜将其写出来。对他来说,诗歌是他的朋友,是他宣泄的方式,诗歌和他的生活很近。
如今,很多人说:“诗歌和自己的生活很远。”仿佛上世纪80年代后,诗人和现代诗歌时常以滑稽的面孔出现在人们面前。对此,秦晓宇认为,如今的诗歌不仅没有没落,反而在写法和表达上更成熟。“诗歌和当代艺术曾经是在特定年代人们表达情感的手段,而慢慢地,当代艺术成为可以聚集财富资本的手段,诗歌因缺乏此种属性而边缘化了。”
由于泛娱乐的环境,在受众和媒体的共谋下,大量怪异诗歌被曝光。但在较小的一个圈子里,人们明白,诗歌从未走远。《我的诗篇》更多的并不是展示当代诗歌的成就,而是通过诗歌、镜头,让更多人了解这样一个群体,他们用诗歌的方式在表达、在宣泄、在发声。
“也许一本诗集在你手里,你记不住只言片语,而伴随着一个个真实的故事画面,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一组组长镜头下的工作场面,甚至是爆破的声音、钻头的轰鸣,那些诗句更能直击心灵。”秦晓宇认为,工人诗歌有为底层立言、作为历史证词和启蒙的意义。
电影放映了,剧中人物的命运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彝族充绒工吉克阿优准备参加自学考试,叉车工乌鸟鸟筹得一部分钱变身经营猪肉生意的商人,制衣女工邬霞离婚后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爆破工陈年喜则辞掉了矿上的工作来到北京成为一名义工……陈年喜说,矿上工作压力很大,荒凉的矿洞里阅读有极大障碍,现在有机会进城,他总会随身带几本书,当然包括他爱的诗集。尽管这些可能不是根本性的改变,但诗歌依然与他们离得很近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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