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吃糖

回忆起去年
只有几缕糖的香甜

那天酒醒
主人端来糖果
其中一品
是童年吃过的
所有的糖
在梦中余味
的十倍
还不止

山中集市，叫做二寺营场
或许一年有一次吧
一个老妇人会来卖这种糖
主人说，总是在柿饼结霜后的那一场

如我，一年的回忆，只剩下一品糖的余味
这样的人也算无聊
适合去山中等
一种很难买到的糖

还是等到了

破烂得干净的小竹匾中
那糖有深秋的清寒之色
老妇人裹格子蓝巾回我一笑
尚有从前的明媚
想她制糖的工艺
流程分行，自是一首好诗
如此平凡一件事
竟被她做得象一段传奇

哦，一年一次
如我，一年只容得下一点甜的回忆

二寺营场上还买到一本旧书
唤作《二寺营轶闻录》，文笔虽然简陋
乡儒私书，不失亲切
回程的山路上颠簸无事看了几则
其中一则明人轶闻可以抄录如下；

盘山村王仁秀才为余曰：
其高祖王公幼时随乡人赴二寺营场，
有一老妪市小米糖，却非小米所制。
味香甜，言辞不能道其万一。
然数年间只卖一场。

自是，每年必往候之。
已历四世，童颜白发矣。
卖糖老妪容貌一如百年前其曾祖所见，
头裹格子蓝帕云云。
亦志怪之言，姑妄记之。

然二寺营之小米糖，酥脆可口，唇齿溢香。
昔日家父访亲，必携几方。
夜间灯下切块以红油纸裹之。
余与幼弟蘸屑末解馋。
幼弟早夭，念及往事，一时惆怅莫名。
而今年老齿衰，小米糖惟余童年香甜，
于病榻残梦间弥散
如能将此甜味
投寄来世
必能循此味道
牵连旧事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