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镇


初夏江南，溪水又清
游动的虾蟹已经妻妾成群
我留连摇晃的倒影里的江山
一同赶路的红衣女子
帮我拍下水中的一座凉亭

村舍收拾得干净整洁
白墙黛瓦如同镶嵌在景区里
乘客不多的乡间小巴士
像从山水画廊里缓缓驶出
行驶在小提琴般悠扬的山道

漫步正在翻新的古意中
有人在养蚕，或种植杂交稻
农民的锄与镰也做了道具
我欲画几笔江南的烟雨
却已被他们写成了新韵律诗

江南是一个新的江南
竹子长出了时代的清幽
望一眼，望不透的翠色折叠
麻雀落在低矮的新枝
等着夜幕降临在自己身上


初冬的田野

窗外，田畴上的冬小麦醒着
向后移动幽暗的绿色，晚霞之中
田间低矮的坟墓显得更加低矮
我的目光在乌鸦的翅膀上停留几秒

初冬的华北平原萧瑟而广阔
杨树和槐树落尽了它们枯黄的叶子
摇曳在风中，为迎接春天的到来
并用寒冷填充自己的身体

我想起1942年与1962年的旱情
渴死了至少20000万只蚂蚁
饿殍使大地更加悲悯，也更加慷慨
我要向不同面积的农业致敬

农民兄弟抓住每一根麦子
让它们在自己的手掌上全都抽穗
他们还要于天黑前挖出雾里的太阳
挂在正被风沙吞噬的果园


老家


几棵老榆树像是最后的故园
寂寂的黑影矗立在寥寥天地之间
此刻，我血液里流淌老家的白月光
我抑制着矜持而迷茫的泪腺
 
炊烟如是诺亚方舟停靠在西天
我忽然感到家的地址就在炊烟里
变了调的北方话也在炊烟里
炊烟被风吹起，消散了
 
不规则的土丘长着青蒿和苋菜
我停下脚步，问自己是否该回去了
回到父亲简陋的墓地，他的荒年
我愧疚于他油料不足的马灯
 
独自伫立在这淡淡的夕光中
望见几棵老榆树，望见一缕炊烟
脚下的土丘也长着各种无名的杂草
乡愁如春雷唤醒我心底的小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