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中山门


走过中山门的事物很多 譬如: 
东风约见朱雀桥边的野草
月光点亮秦淮河的灯盏
譬如手秉宝剑的侠客
身披蓑衣的渔翁
譬如八抬大轿
红楼梦里的刘姥姥
譬如各种各样的思想和主义
伟大和渺小  高尚和卑鄙
譬如欢笑与泪水  白天和黑夜
譬如一段尘封的历史
正在挥霍的岁月
当然还包括一只蚂蚁
它从城墙的一边巡逻到另一边
还包括一群麻雀
早晨进城走亲戚
夜晚又回到郊外的家中
甚至还包括城墙自己
傍晚他的影子就会转到另一边
而当我准备穿越眼前的城门时
却是如此漫长艰难
尽管我有足够的动力和无边的欲望……


青菜

很多人的心里都住着一棵青菜
白连春的最感人
青菜平凡而凄凉的身世
折断了一位诗人的肋骨
一些画家也从青菜里汲取能量
但他们怎么也调不准一棵青菜的青白
也有人妄图用玉来接近心中的青菜
却无法抚平一棵青菜内心的波澜
我心中的青菜一定和故乡站在一起
同炊烟一样有着长长的根
豁口的瓷碗 蜿蜒的泥土路
妈妈的唠叨 爸爸的背影
都是青菜的一部分
于是 青菜就成了生命中一枚闪光的词语
很想说出但又不敢直面
有些意义 无论如何赞美
都是一种辜负……


洞口

山里有个洞
洞口就在半山腰
不远处有条高速公路
洞向外张望的神情
谁也说不清

很多人进去
就像被洞吞噬
但他们又从另一个洞口出来了
洞消化不了另类的事物
无羁的说笑声
让洞无奈

于是 想起小的时候
无比明亮的黑
无比安静的水声
想起打坐修行的高士
他们的思想在更深的洞穴里游走

我从洞里出来的时候
迟疑了一下
最终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与酒无关

今天喝了酒  朋友家的喜酒
心里暖和和的
有了很多新鲜的想法
倘在往常 总要打的回家的
今天没有
我从华阳北路走到华阳南路
丈量了每一寸霓虹
有些店面隐于暗处 有些又过于张扬
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
其间 我把一招牌读反了
一个熟人进行了纠正
我现在又记不清是什么样的招牌了
当我转向人民路时  我正了正衣冠
我提醒自己必须像人民
这样才配走在人民路上
路旁边的楼盘才开张
售楼姑娘热情招呼我
我没有去 房子不是我需要的
我最缺乏的是房子外的事物
当我快速记录下我的想法时
我才发觉我喝酒了
以上就是酒与我的关系
我不知道别人喝了酒会怎样
我不知道喝了古代的酒会怎样
也不知道李白喝了现在的酒又会怎样……



一切还是如此安静

上次作协采风  我没去
今天路过采风地
一切还是如此安静
远山一如既往地沉默
湖水拍打大地的韵律别无二致
只是风越来越紧了
芦花比过去白了许多
黑颈鹤肯定是才来的
窜出芦荡的神情略显慌张
树上的鸟巢空着
它们一定也外出采风去了
湖边的别墅又卖出去几十套
我坐在作家诗人们坐过的椅子上
想象着他们当时情景
一杯茶如何在诗人的手中沉浮
大家都沿着一叶茶的脉络走了很远
有的甚至忘了归途
记得那天雾很大还飘起了小雨
作家们都把心里的阳光拿了出来
遗憾的是他们没有看见
一竿修竹的影子撞响门环的过程
没有看见  一束阳光怎样的
绕开瓦檐和梅瓶
给一帧古画着上现代的色彩……


心中的芦苇

常想起那片芦苇
在亘古的水边  修行
身影清癯
目光坚定
轻轻的足音
不时唤醒圈圈涟漪

偶然一阵风
遥远的秋水便渐次明亮起来
起伏的芦苇
成了大地擎起的火炬
点燃乡野  指引流云
等待落霞孤鹜从唐朝匆匆赶来

撞见她时
正值江南深秋的黄昏
我是那踏岸而歌的少年吗？
不同于奔放的桃 明亮的莲
宁静的芦苇
一定赢得了那场旷世爱情……



雪

有人说  雪
上帝派来的使者
远处那朵明亮的梅花
就是天空按下的邮戳

有人说 雪
来自遥远的村野
当雪花把故乡揽入怀中
一盆碳火
便跳跃成童话般的童年

而我说 雪
无所谓来去
只是我们忙着追赶春花秋月去了
当万物归于宁静
雪总会以你期待的方式
庄严地呈现

这样的冬夜
我坐在生活的罅隙里
想象着 雪
     一针一线
          将大地的伤口缝合……


好多年前的秋天

好多年前
我在一所乡镇中学教书
那时的生活很纯净
一点笑声就能传播好远
季节也比现在安静许多
一枚落叶能把大地砸的生疼
池塘边的丝瓜扁豆花
瀑布般倾泻下来
纷扰了鱼群的梦境
 
那时的操场还没有塑胶
水泥也只是星星点点
阳光下扬起闪亮的尘土
让人想起
远方草原上奔跑的马驹
四周的杂草
是最温暖的围脖
层次丰富
时不时镶嵌点美丽碎花
教室也比现在明亮许多
没有泛滥的多媒体
少了肤浅的呱噪
以及扎不下根的理念
黑板的黑粉笔的白
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鲜明
 
校园后的稻田
总会准时谱写金色篇章
一向静谧的水库
也渐渐袒露胸怀
亮出的山石骨骼清奇
还是从前的模样


碰瓷

我也碰过瓷 小的时候
我家的大花碗被我磕出了口子
尽管大花碗有很多旧伤
请乡间艺人锔过几次
妈妈还是骂了我
那道口子成了人生的一条路径

后来 又见过别的事物碰瓷
譬如一朵云推倒另一朵云
滚下山坡
惊醒一长串雷声
譬如一只蝴蝶带着一朵花私奔
被另一只蝴蝶看见
纠缠不清

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碰瓷
三套房产 医保完善
一位父亲却将病重的女儿
推入社会的大海
收获激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