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林,本名唐瑞兵,1973年生于四川蓬溪,现居四川绵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收录《70后诗选编》《中国诗典1978-2008》《打破新天:中国当代诗歌选》(英文)等国内外数十种诗歌选本及年鉴。著有诗集《车行途中》,诗歌赏析集《天下好诗:新诗一百首赏析》等多部。曾获多种诗歌及文论奖项。
张清华:《“像一场最高虚构的雪”——从<原诗>说到青年诗界》(节选,原文刊载于《山花》2015年第2期、《诗选刊》2015年6期)
白鹤林的一首《诗歌论》也许是一个好的例子,它从另一角度阐述了这代诗人更加准确和老实、当然也是更加智慧和令人钦敬的写法――“在最真实处获得最高的虚构”……它形象而生动地阐释了诗歌与现实之间的关系,对于智者来说,诗歌仿佛就在现实之中,与它重合一体;但对于只试图用概念来框定它的人来说,却又仿佛永远不可企及。
与同一条河流相遇
在春天,我与同一条河流的下午相遇
我发现它体内的忧伤
和手势的暗语
与某个人的悲剧惊人的雷同
有一次我甚至开口说出死者的隐密
夏天或者更冷的时候
我缄默不语。或者一个人在岸上踱步
那个喜欢在夜里游泳的人
在水中的样子像一只鸟
很多次,我顺河而上想找回一只鞋子
因为已没有人懂得与河交谈
一只孤独的白鹤,在水面进退两难
蓝色老虎水吧
我注意到老虎的冷
和海报上的日期:3月29日
一个不适宜喝茶的地方
一个适宜外出和造梦的日子
《两姐妹》:蚂蚁和张栏
对中国茶的兴趣
越来越浓。忙碌于杯盏之间
其余的部分作为专栏作家
或网络写手
在《成都晚报》和《终点》之间客串
不约而同走进
《命运交叉的城堡》
美术系的男生和中文系的女生
更爱喝珍珠奶茶
计算机系的圈子里,早已流行
看汤姆·汉克斯的电影
或布莱克·彼特似是而非的爱情
《一个八又二分之一的女人》
迷恋于果实的结构
把略胖的身体摆放在墙角
对角上方,VCD正在播放
《她比烟花寂寞》
节目单上:下一部
——《这个杀手不太冷》
另外的三个男人,其中的两个
一直在谈着一部《低俗小说》的细节
或用吸管吐露适可而止的心事
剩下的一个脸紧贴着墙面
眼里汹涌着忧郁的海水
夏天
沈家坝汗水淋漓的早晨
一个少女闪身躲过
油条摊子下灼人的火舌
避开一天的热浪
不愿死在床上的人
一大早便来到河堤上追赶时间
跟三十几岁的妇女慢跑
跟快要动不了的老头聊天
我必须一步紧跟一步
赶在第八下钟声响起时走到
对岸的桥头,看那个垂钓的中年人
熟练地收起第一次空渔钩
商场橱柜里的模特
已长出一捋浅草般的胡须
从解放街到东津大道
夏天像死神一样尾随着奔走的行人
悲伤
整个早晨,一个老妇
在楼下,一直喊某个人的名字
我害怕这种声音,好像
一个人已经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或者
根本不住在这里
深深地吸口气
在一张废纸上,我记下
这清晨的、措手不及的悲伤
我随口说出了时间
我随口说出了时间。很多次
你问我:“几点了?”
我想都没想就说出了时间
好像时钟就扣在我的脑门上
我眼皮都不用抬一下,张开嘴
就这么随口报出了时间
早上7点25分,我准时报出了时间
然后从梦中抽身起床,刷牙洗脸
上午9点30分,我准时报出了时间
到3楼会议室开会。说一成不变的话
中午11点50分,我准时报出时间
饥饿迫使我,去关注城市下垂的胃
下午3点15分,我准时报出时间
我必须马上赶到现场或目的地
晚上10点25分,我准时报出时间
我已疲倦不已,但必须开始小跑
现在是深夜,我就睡在你的右边
看一部可笑的电视剧。在频道间游弋
你边吃爆米花边问我几点了
我随口说出了时间。你惊讶的样子
好像我回家时,错按了
楼下邻居家的门铃
孤独
“从童年起,我便独自一人”
照顾着
历代的星辰
飞行诗
在秋天去旅行,适宜轻装一人
因为飞翔有精密的高度
而清瘦之躯,刚好淡薄如
缥缈云层。当我打开内心的羽翼
像打开刊载乘机安全说明的
DM单,九月的雨水正在途经
飞机椭圆形的侧窗,低调、舒缓而密集
带来远方宴会的序曲。幸好
我没有携带忧伤,和书籍上路
可以故作潇洒,伴奏一路的“摇滚”
在九千米高空,我终于听见
天使的“歌唱”——那金钱般美妙的
女中音,已混杂多少国际化的乡情?
“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
黑夜的旅程啊!此去一千八百里
我还未用上,三太子的风火轮
和美猴王的筋斗云,甚至还没有
打上一个美美的瞌睡,去梦想一下
那在水一方的“佳人”,就已在那
零点的彩虹之端,如约碰面
客居他乡的朋友,和素昧平生的诗人
秋风辞
秋风多艰辛!好像驼背人
骑一辆破旧的老单车,卖力穿过
市中心
别担心!他比秋风更卖力——
他有满腔积蓄,足以吹拂
繁华人群
诗歌论
清晨街道上,见一老妇人
背两扇废弃铁栅门,感慨生活艰辛。
夜晚灯下读诗,恰好就读到
史蒂文斯《人背物》,世事如此神奇。
难道诗歌真能预示,我们的人生际遇
或命运?又或者,正是现实世界
早先写就了我们全部的诗句?
我脑际浮现那老人满头的银丝,
像一场最高虚构的雪,落在现实主义
夜晚的灯前。我独自冥想——
诗歌,不正是诗人执意去背负的
那古老或虚妄之物?或我们自身的命运?
背门的老人脸上并无凄苦,这首诗
也并不须讨厌和虚伪的说教,
(像某些要么轻浮滑稽,要么
开口闭口即怨天尤人的可笑诗人)
我只是必须写下如下的句子:在我回头
看老妇人轻易背起沉重铁门的瞬间,
感到一种力量,正在驱动深冬的雾霜,
让突然降临的阳光,照澈了萎靡者的梦境。
诗,不是诗句
从结尾来看,诗的确是无用的。
它甚至连灵魂都无力救赎。
但当我们尝试着来解读章节和开篇,或者
回顾那些被记录的人的命运,
你会发现:诗,正是阅读本身,
以及我们正在遗忘的部分。这就好比:
当熟透了的柿子掉落到了地里,
诗就是柿子;如果老练的警察终于
揭示了事件真相,诗就是警察;
或者你是睿智的旁观者,拥有激情
也懂得节制,诗也是你……
尽管很多时候,这一切都恰恰相反!
但反过来也是如此:青涩的柿子,
愚蠢的警察,和得了健忘症的旁观者,
依然全部是诗。这也正是故事
想要告诉我们的:诗,不是诗句!
(但显然这令人难以置信。)
而如果我说,诗是少女(有时候也是老人)
给这个世界提出的一个难题——
没有答案的疑问,你或许会有所顿悟。
不言而喻,那才是诗。
诗脸谱栏目主持:宫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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