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跑两千公里，在发白的国土
四邻皆雨，乱窜的银钉子分踞天地
从雷雨中辨识一种发生
曾经塑形这黑山雪岭
又因滥用使其丧失
我摹想共和国和个人的历史
在路上，穿行地方的阴影
前帝国巨大的骨节斜压过来

并不诉诸半个多世纪的中断
在容易被强加的时刻
意识到变化，尝试理解陌异
尝试对失败保有健康的旨趣
反复的错置，让黑土地的黑加深
也让每年的雾月来得更急
路的中途，大片湿地长满芦苇
水与根系扎于地底，生长蓬勃的青绿
像一只不眨动的眼，与频繁的闪电对视
仍然是自然中强悍的部分

这无关整体的命运
越往北，太阳下落得越多
斜照微光中骨架嶙峋的大城
在山陵与墙垣之间，褪去桦树林的盛装
余下的只在秋天变色
一个翻版都城，旧的王朝建筑仍在
堆积废木和石砾，还未以危建之名拆除
但我依然爱这末日般的摧毁
从不具形，只会被遗忘

一如普遍的悲剧，人心不为所知的动荡
带我前往失败之地，在一个过渡时期
凝视黑平原的下陷，以及大面积的不友好
城市与人，每寸肌肤都绷得太紧
这并非不是一种通常反应
在长达半世纪对激情的组织化利用之后
如今这儿再无激情，除了被抛下的惊慌
“使年轻的意识承受一种
粗暴的、突然的早衰” ①
某些时刻，人只能与鬼魂同行

之后，我醒在最黑的夜
在最高的存在之下，在一只巨掌里崩溃
危石纷纷倾颓，只有肉身，放纵时间的铁蹄
如果这于我是错误的时间，我也只能在它之中
经受它全部的暴力和失败——理解这一点是艰难的
从高处望去，平原上奔涌的大河折而向南
渐成一片沙洲，宽翼的白鸟在其上悬停
浩然之光浓缩为眸中一点
同样难以索解的是改道的自然之力
撕扯出大地的伤口——唯有坚硬的事物
创造一种秩序，最终耗空了我们

注：
①　斯洛特戴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