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写在父亲六周年忌日来临之际

阴雨天静默里又想起了父亲
这阴沉沉的气息感觉很沉重
临终前父亲的音容
又清晰的在眼前浮动

那时 您左脚的错误
已不能被右脚纠正
轮椅的扶手成了拐杖
在尘土中留下歪歪扭扭的印痕

您含浑的语音微弱低沉
已滤尽了八十八年风尘
只留给亲人逐一细细辨认
并在当下尽可能投入行动

您瘦弱的身体已载不动灵魂
想对我们说的很多 很多 最终
钦动的嘴唇 却在张合中
沉默于无声 其实我们已懂

记得 在您八十五岁那年
说已经食不生力了菜也种不成
劝您别在劳动 可您依旧忙个不停
并说 懒惰才容易生病

直到临走前一年 夏天
依旧和母亲把菜园打理的一片葱茏
门前 屋内始终干干净净
就像您厚德载物的一生

那年我写了本书叫《岁月留痕》
您说若年轻十岁 我也能写一本
其实 我并不怀疑您的能力
八十多岁四书五经还能大段背诵

父亲幼年读过两年私塾
生前无数次说到读书要用功
迫于生存压力早年出门打工
坚韧的秉性支撑了一生

从临夏碾转到玉门 到新疆
再到沙湾四道河子三道坪
这中间隐含了多少酷暑寒冬
我们永远也不会搞清

从童工 小商小贩到建筑工
从驼马贩煤 土匪惊魂 戈壁步行
奔波于生存的风沙大漠
都只为撑起一片天一个家庭

在农耕裹腹的艰难日子
牛鬼蛇神的厄运压在头顶
凭着石头大了弯着走的智慧
熬过了大雪弥漫的那些光阴

无论生活的道路多么艰难
面对苦难您 从来一声不吭
只是默默的劳作 起早贪黑
带领我们翻山越岭 步履坚定

您总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要努力 只要勤奋 功夫不负有心人
当改天换地的时代来临
您也终于带领我们走出了窘困

您与母亲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
却始终不愿给我们增加一丝负担
每次回家 您总说赶快回去
只要你们努力工作 我就很高兴

及直到了生命的最后
他也不愿过多打扰我们
二零一零年春天 您说
待今年庄稼收完 我就走了

当时 我们只道是说说而已
而您却是一脸庄重 不料
到了十一月份 我们劝您住院
您却是坚决不肯 要待在家中

是年十二月份 天气温暖
庄稼收拾完毕 你的病情加重了
一个星期不吃不喝 闭着眼睛
似乎是在践行自己的诺言

您走的时候 天已经黒了
您走的那么坦然 那么平静
就像是劳作了一天安然如梦
而我们却觉得地裂天崩

二零一零年十二月二十日
一个阴沉沉的冬日 就这样
永远定格深埋在我们心中
不敢触碰 一碰就会雨淋淋

记得当日处理完您的后事
冷风骤起 当夜降下二十几公分大雪
仿佛苍天为您清白平凡的一生
写下的一篇洁白的悼词 让人益感沉痛

第二天黎明 我踩着积雪
深一脚 淺一脚在寒风中狂奔
歪歪扭扭的脚窝里滴满泪水
呼啸的寒风中注满我呼唤的哀音

而现在 我们知道 您在天上
无时不在注视着我们
请您相信 在人世的风尘中
您灌注的基因 一定会

为我们赢得幸福和光荣
在这个阴沉沉的早晨
我写下这首诗作为证明
父亲啊 想起您 我就满脸泪痕

2016-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