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名字与数字成为兄弟
或同义词
他们相互注释
相互占有。并以集约的秩序
住进你的手机
 
你们朝夕相处
依靠半空无中生有的频率
发生关联
一些纷扰网住了尘世
彩色的。黑白的
开心的。郁闷的
日子久了
它们就会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
你的骨肉。血脉
你的另一部分人生
 
2

闲着没事
你就翻号码簿
一个一个地翻
一页一页地翻
翻来覆去地翻
有时你翻了好几遍
也没想起到底要找哪个人
不过有时
你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停下来
对着其中某个号码
发一会呆
然后继续翻下去
好比一个累了的行者
歇了歇脚
然后又继续走下去
 
3

认识的人多了
号码也越存越多
后来号码簿就成了紧缺的客房
再也容不下新的旅者
 
你就开始整理
闹不清是谁的，删
多年不联系的，删
可有可无的，嗯删
 
忽然有一天
一个陌生人给你打来电话
亲热地喊着你的名字
亲热地说着你们的往事
而你竟想不起到底是谁
你支支吾吾
一个劲地哦哦哦
等挂了电话
你才记起他就是你删掉的其中的一个
这时候
你是不是觉得
好像亏欠了人家什么
一个劲地骂自己：真不厚道
 
4

有些号码
一直就在那儿睡着
这么多年了
你每天都听得见它们的呼吸
却从不去打扰它们
就像不去打扰
一朵做得正好的梦
一片开得正暖的阳光
 
某个黄昏
出于某个奇异的想法
你突然用忐忑的手指
把它拨了出去
那个号码却早已变成了空号
或者换了主人
你的胸膛也跟着空了
仿佛丢了自己的心脏
 
5

而另一些号码。它们的主人
已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独自去了远方
只把它们忘在了世上
像一棵树
临走时忘了自己的叶子
 
这些曾和你勾肩搭背的数字
这些曾和你推杯换盏的名字
就这么被你用心痛的橡皮
轻轻擦了去
就像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别人也会把你轻轻了一样
 
可以想象。用不了多久
这些号码就会被换上新的称呼
跳跃在许多人手上
那些人自然不记得你
但号码。也许会像个老朋友似的
朝你背影消失的地方
偶尔瞥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