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色
接近天然,接近你
来回扫描的黑白
回避,是条纹或者
杂花,或者网状心思
在纯色面前的局促和不安
如果喜欢,那就
趁季节尚未斑驳
感受这大暑之暑。溶入
披上你原有的纯色
在世人眼前,应该没有
深浅或者界限
那虚设的斑马,到底是
虚无还是存在,还是
我们要努力去证实的
本不存在的存在
或者,本就存在的
虚无。像纯色的眼神
或黑或白,或者若无其事
本无其事
但是,无法证明
大暑之暑,都是无辜的
都是对内心,真实的
排斥
虚无
想到词的时候,其实
它已经存在
我常常想着,该如何踏进去
包括语词,在烈日里
白花花的语词
如果说那是虚无
或者大暑的缘故
那么温度为何会散发
从里向外,那是一种需要
真的会与大暑无关
与你无关吗?
甚至,连喷血的心
连温度也公开宣称虚无
是幻觉,亦或瞬间的
真实?
2016.7.23
风吹过
风吹过,一片颜色翻滚
金属铿锵,生命铿锵
风吹草低,一望无际的牛羊
白毛,黄毛,黑毛。头在土里
倒在风里。风吹过
石刻的三千年
纸印的一百年,我的
五十年。风吹过
木讷的眼球,白的
黄的,黑的。一晃而过
恍若未吹,又恍若吹过
脑髓。风吹过
一地碎片,后脑勺
一天天,发凉
2016.8.11
正阳关(组诗)
此处的淮河,比家门前的
苗条了许多。不规则的岸线
是芦苇们撒野,抹的青色
船依然很多,但没有了老式的船坞
就像孩子生下来,已经
不再需要子宫一样
解说员描述晚景的时候
正值晌午,天边没见红霞
只有火焰燎心
沸了一城的水
《老街》
青石板早已换了钱
钱换了水泥板
我的汗,滴在水泥板上
新房子纷纷建起来
老街日渐年轻
是整容,还是变性?
仿佛,赶上了好时代
多希望,老街继续老下去
把年轻的机会
留给过客,留给我
《玄帝庙》
北边就是淮水,就是
北方大神的领属
香火,从贞观燃到今天
王道士说,铜塑是明代的
天神是周代的,姜子牙封的
三十六天罡之一。如何就
流落到今天,流落到
偏僻的淮畔小镇?
神,就是神
无论烟火,无论沧海桑田
在一地立足,一呆
就是千百年。真正的神
还在乡间
《铁匠铺》
铁匠老张,裸着紫铜上身
将仅有的传统,敲打得
火星四溅。有人举着一把菜刀
咋呼着要杀人,要革命
如同唐吉坷德在挑战风车
我注意的是老张的表情
那赤子般的笑,如你所说
快乐很简单。今天
打好了铁,打快了刀
他就满足了
《猫》
这只接近中年的猫
在老张铁匠铺门前
蹲在台阶上。打铁炉已熄
刀,在出生前的生理迹象
被过客的眼睛一一忽视
我看到,猫在台阶上观察
包括与我对视。这只
怪异的精灵,记下的
是前世的正阳关
今天的铁匠铺,还有
一副滚烫的墨镜
《位子》
那里的阴气,足够
杀死几十年里的蚂蚁
该与不该,都无所谓
反正你坐下了,感觉到的
热量不分正负
正午的阳光,照不到的
位子,估计也没有
照进你的心里
《肘阁》
难得高兴,所以就难得一见
想起某年,我们一高兴
盆,桶,桌子都是
为歌击节的乐器
还是没有正阳人地道
快乐无以表达的时候
把心爱的孩子举过头顶
踩着节奏
我没有问
在高杆上舞动手脚的孩子
在地上踮着碎步
扛着杆子的老汉
铿锵的节奏里
谁最快乐?
*注:肘阁系正阳一种民间艺术形式。
2016.8.14
中元帖
秋虫一缕一缕的撕裂声
知了最长。我感觉
一件T恤早被撕成了无数小条条
在这个声音里,我勉强端起杯
补一补心里流掉的水
声音停止时,创口愈合
一口水尚未咽下,又一轮响起
而且是重奏,合奏
大口子里面分成了若干小口
水汩汩地流,我的唇
干裂了,口角开始起泡
赵州桥上的狮子,哪一个
才符合我此刻的表情
然而,我慢慢适应了
这一起一落,一开一合
仿佛适应了从预期到高潮
从平静到兴奋,再归于虚无
一轮一轮的咏叹调
不可复制,不可删除
唯有关门,闭目
此刻,仿佛到了最后的安静
俗世的过程,也就那么一轮
我不需要第二轮,不需要
秋阳下几声鞭炮
几声蔽体的虫鸣
2016.8.17
农历七月十五
与秋书(外一首)
我把你视为我的季节
因为稻子已灌浆,柿子
或清或黄,静静地等着霜降
等着老去。用不了多久
柿叶落尽,枯枝伸臂挺腰
高高挑起的果子在风中
舒展如广场上的舞者
在没有落地之前,柿子
用行为艺术,表现
这一生收获了多少幸福
其实,若没有刻意加工
那口口相传的,柿子的
甜蜜与幸福,涩与麻的成分
是谁也无法遮掩的
就像我,打着收获的旗号
翻检的却是童年的心事
白露
这一天,我卖了九本《白露之下》
季节到了,一千个昼夜的炎凉
终于在此刻消掉一部分
包括牢笼,包括自由状态下所打的结
统统交给儿时的收购站
脚趾还是那样湿凉,镰刀
和老牛的舌头,还是那样轻快
舔着清晨的露珠
草根埋于土里,没人知道
会在人心里,越扎越深
绝顶
身后那些高度,已经不再是高度
唯一的参照是天,是炼金的太阳
在山风里酣睡的时候,请不要喊醒我
一个个熟悉的名人,或者人名
在这秋天的阳光里,镀上了铜色
众山免了,山里红也免了
唐以来的摩崖开始说话
最耐风雨的是孤独
而在此刻,谨以此刻而言
还有谁的梦,在更高处
飘荡玉皇庙以外的香火
2016.9.25 于泰安站
望天门山
从东梁山望过去
西梁山那个门柱
浸泡在江水里,生了绿苔
脚下的门柱,上面
竖一个高压线过江塔
下面有一座铜佛寺
那山顶上的怪物,大煞风景
还引来一张告示:
危险禁游,后果自负
这隐在门后的虫洞
这时间里生出来的铁锈
还有过江的蛛网
孤帆下的人是看不到的
而我,也不知道
这回旋的江水
在秋日里的温凉
这脚下翻滚的,是否
就是孤帆下的那一汪
这天门是打开了,但
到底是谁人所为,夜晚
谁来关门?此刻
天空濛濛,不见一缕阳光
2016.10.16
铜佛寺记一奇事
进门几步,有隐约声
“雪鹰——雪鹰——”
仿若来自地下,抑或天上
同伴却听不到
觅声又行十数步
声音渐强,却变为:
“阿弥陀佛——”
近前,见一广播半埋于土
形如皂盒,声若洪钟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大殿,金佛端坐
我不由凝望,不由口诵: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出殿至庭院,隐约声又起:
“雪鹰——雪鹰——”
“雪鹰——雪鹰——”
……
同伴听不到
我呆呆地立着
凝望那奇妙的呼唤
2016.10.15
滨江公园
中江塔镇住了一小段历史
防洪墙留下了江水的吻痕
我们顺江而行,三小时
留下了自拍,他拍,友谊
最满意的,是留下了
几行小诗。脚印是看不见的
三个工人在冲刷石板
沉积的淤泥在江里
随波逐流千万年,今天
好不容易见了阳光
抽水机把他们解散
那一片浑浊,是谁的灵魂?
就像我们,也会解散
也会诀别这阳光
消逝于各自的江湖
和忽明忽暗的风里
2016.10.17
老海关
红砖墙斑驳,告示牌乌黑
西式建筑服务于西式机构
多么倜傥的海关监督
多么优雅的民国,铜塑的
潘赞化与张玉良,在江风里
守候一段情缘,和早已飘落
在纸上的塔楼里的恩爱
大钟停止了走动
恩怨凝固于那段时光
即便我们来了,即便老海关
关闭了,如今这遍地的小三
又如何再续这传世的奇缘
这青楼里的才女,已成绝版
今天的,都隐姓埋名
2016.10.18
酒醉芜湖
——兼致四平、春芳、启运诸友
对着身后的滚滚长江
启运又带来一曲
张兄,从“黛玉进府”
到“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
春芳兄偷换了概念
瓶数没变,只是每瓶两斤
四平兄的率性,比酒醇厚
江水在身后昼夜不息
千古一江,千古一聚
千古,一个我,一个你
2016.10.19
弧度
需要一种弧度
然后弹起。你看
那草木,那父兄们的腰椎
那敬佛敬神的人,以及
为一把椅子,而装出来的谦卑
没有弧度,便没有弹起
易折易断,易伤人与自伤
草木与蝼蚁,都是我们的乳名
钢铁战士,都是毒品制造的玩物
远离本真。所以,需要一种弧度
然后弹起
2016.10.20
沙家浜的生态
八十年前的野鸭子
这是你的曾孙吗
鱼鹰,你和芦花一起飞
八十年前的忠义救国军
今天只剩下司令部
春来茶馆,却开成了集团公司
八十年前的沙家浜
有人被压迫,有人拿起了枪
有人躲进了芦苇荡
八十年后,就今天
我没见到刁德一,好像
遍地都是,腆着肚子的胡传魁
2016.11.4
战友
三十六位战友受伤了
八十年后,我随着
他们今天的战友
重进芦苇荡
小视频发到朋友圈
本想扩大搜索线索
晓景留言,可发现敌人?
我只好如实回复
敌人全都上岸了
2016.11.3于合肥南站
创作基地石刻
她说这就是一座牌坊
她说压抑的很久很久了
要操——就操这牌坊
她说——京城太远
衙门太高,舞文弄墨的人
端坐庙堂,她——
她咬牙切齿
她终于追到了沙家浜
终于穿过了芦苇荡
终于——她
找到了这座牌坊
最后,她还是合了影照了相
2016.11.3于合肥南站
复制时代
自从有了粘贴功能
这个时代,就以
亿万倍的速度,变化着
文字,图片,人类……
在这里,我看到
遍地都是阿庆嫂
码头,客栈,茶馆,饭店
蓝底白花的衣衫
感受了阿庆嫂的机智
没机会,见识她的勇敢
2016.11.3于合肥南站
常来常熟
沙漠子是个好向导
远远胜过百度地图
虞山与尚湖,昆承湖,琴湖
山水相依,山环水绕
山管人丁水管财啊
陈虞兄犹如宋公明
当然,诗要比姓宋的好得多
更不会酒后惹是生非
曹利生是率性的雅士
晨鸟,充满生机的隐喻
他们在线装书里,进进出出
我来过一次,就不止一次
翻开第一页,就听到“常来常熟”
你懂的,是那个意思
常来常熟,常熟常来
2016.11.4
老火车站
我们用不同的眼光,包括你
尚有文化情结的拆迁干部
你们乐道的是,某某国级
和副国级大员,在那个
饿殍遍野的年代,打此下车
打此西去望峰岗。而我
看到的是墙壁上,乳胶脱落
散发一股若隐若现的鲜红的霉气
还有,马克思胡须一样的
爬山虎的根须,从墙外扎进墙里
胡须的下面长了一圈绿苔
当然还有,深秋的阳光从西方斜射
身后的火车轰鸣而过
1944-1949车站建设的记忆里
最坚硬的部分,是门头上
被砸出来的钢筋。它们直直的
戳着这个年轻城市的上空
2016.11.9
凛冽
所有刀,不杀人的时候
都是安静的。那嚯嚯的声响
是磨刀石,在虚张声势
而此刻,你的沉默
就躺在鞘里,霜落在眉宇
安静的等着
一颗心,往上蹭
2016.11.11
义乌
没有刻意,也勿需刻意
就像不知不觉中,立冬了
我来了,就来了
就像我们共同的目标
赴往终点的路途上
笑声依然,向死而生
就像此刻,我再次离去
如同再次赶来。由陌生到熟悉
从延春,阿开,到龚永松
见一位诗人,多一位朋友
路过却绕不过,义乌
我的来去,从无刻意
2016.11.8
常熟之诗
上了山,下了湖,进了城
尔后你才知道,风水宝地上
人们把一杯茶的饮法,如何
演绎成,优雅而恬静的时光
你才知道这座不高的山
没有仙,却一样有名
这湖里没有龙,也一样有灵
你才知道,三千年来
这片膏腴之地,有多少
权士,名士,文士,雅士
以及香冠江南的柳如是
生生死死都与这精致的山水
精致的城,拆不开打不烂的情结
浩大的队伍,早已扛起
这座城的历史牌坊
线装书里的风云,有多少
是常熟人的画卷,手势,腔调
甚至婀娜的靓影
一座古刹,带着无数文人墨客
俗梦通幽。一片芦苇荡
唱响了亿万观众的沙家浜
一群当代诗人,他们想干什么
怀揣宋朝的公文,正在示范
北江南湖的狭义
2016.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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