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泥人（组诗）


     文/王九城


◎春


春一直在花瓶上。闪着光的
江南烟雨，一个模糊的人披蓑衣
垂钓远去的流水。轻风吹拂
柔软的柳丝仿佛就要
把他缠住。如果他抬头
就能看到天空中两只定格的燕子
如果他倾听，就能听到
两只燕子甜蜜的低语
我想那个错过的人
不是我，也没有多么伤感。就在今天
你去郊外，捎回一捧野花
春，被插进空了一冬的花瓶里


◎两个泥人


他们是我多年前创造的
两个泥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我给他们血液，给他们水
然后把他们从骨肉里分离
先让他们在大地上受苦受难
慢慢地爱上彼此
再让他们从泥土里走向
繁华的都市。给他们金钱
给他们房子和车子。给他们
填不满的欲望。令他们
渐渐迷失自己。我让他们
在后来的生活中气喘吁吁
上气不接下气，直至厌倦
喊着要回到过去
我这个创造者也累了。于是
把他们放回到水里
看他们瘫软，又彻底融在了一起


◎吃葡萄


总会有一串葡萄摆在面前
他一个人的时候
从未注意过吃葡萄的方式
吃一粒大的，再吃一粒小的。或者
一粒一粒，从最近的吃到最远的

现在是他和她两个人面对一串葡萄
他从最小的吃起，一粒比一粒甜
她从最大的吃起
每一粒吃下去的都是最好的

这是有了婚姻以后才被发现的
他感觉很有趣。甚至想起了一句绕口令：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缘分


努力挺了一下被风雨打折的腰身
一朵花挡住了我的去路
只为让我看一眼
她即将消逝的美丽容颜
让我带走她最后的香气


◎青春


你的脸上淌着汗，衣服已湿透
扣子解开，露出铜色的皮肤
结实，有光泽，让我很是羡慕

房间里的冷气很足。你一口气
喝完一瓶矿泉水，又呼出一口气

我呆在这间屋子里已经很久。现在
你可以坐下来，给我讲讲外面的事，或者
说说你离开我这么多年来的经历


◎等


我还有一点时间，站在路边
等她。我不能看花开，不能看长发的姑娘
摇摆着远去。我必须静下心来
花落了也不眨眼。她的速度很快
一不留神就会错过


◎分


共用一具肉体生活了这么多年
我们有着不同的灵魂
我知道你已厌倦。今夜
我试图与你分离

把健康给你，把疾病给我
把光明给你，把黑暗给我

如果还剩下两滴泪
你一滴，我一滴
你的是一滴喜极而泣的泪
我的是一滴悲伤的泪


◎倒影


我是你的倒影。是你
最虚幻的梦境
间隔一段窄窄的距离，我只能
用根抓住你，传递
血液，水分。你的世界是喧嚣的
我的世界静寂无声。这片水域
是我注视你的眼睛
你的飞鸟，你的风，你的天空
你一生的繁华与凋零
都会刻进我浅浅的波纹
你最终的消失
会把我全部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