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科医院当事人

1、一个模仿飞机翱翔的少年人

一个影子
从住院部走廊的西面
徐徐翱翔过来
在我前面突然刹车
脆生生的喊出：阿姨好，阿姨好
一阵潮湿苦闷的南风
替我沉默了一下
翱翔的影子，穿着红色运动服
衬出病房的白净
也照在他的脸庞
少年的白和静
在赶往回家的路上
满是风和渴望

他再次起伏，再次盘旋归来
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怯生生，继续问候：
姐姐好，姐姐好，
你听，外面的飞机要来了，
轰轰，飞机好高兴

他盘旋归来
南风淌出一滴又一滴的水
他脆生生的安慰：
姐姐好，姐姐要听话
转头向左：叔叔好，大家好
一切都好！

他继续起飞，翱翔到走廊东面
一扇紧锁的铁门，
坚决阻止他飞翔的姿势

2、普通话医生和中年人的对话

一个标准普通话的医生
用标准的职业克制方式
询问满脸焦虑的中年人
“你是用新农合还是用医保？”
——“新农合和医保有什么不同？”
“新农合比医保便宜点”
——“那医保和新农合有什么不同？”
“……”
“通知家属！”
中年人的妻子
一个皱纹多得像他母亲的妇女
象一辆没有时刻运营表的列车
从门口一小节一小节挤进来
她低声解释：
他就是身体不好，
不停的住院吃药
把家里的钱都花光，
才会这么着急问你。

3、住院部旁边有一排桂花树

住院部旁边有一排桂花树
它们站得有点久
秋风过来的时候
它们的腰闪了一下
也稍微疼了一下

一排桂花树
站在住院部的出入口
比它们站得更久的
是一个脸色比秋风简单的女人
她不停望向
二楼靠东面的一扇窗口
甚至是二楼所有的窗口
都被她的目光覆盖

护工一再保证
病房都临窗
下面有一排桂花树

四棵桂花树站成一排
就站在每个人必经的路口
所有的人，包括我
只对它们进行了简单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