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无所谓白天夜晚。光阴穿过光线
指缝间流年交错
整个上午都在困顿
茶叶漂浮
那些白纸黑字散出深邃的笑

整个下午都是寂静的
以致于我恍如隔世
仿佛一闭眼
就回到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2

我喜欢一个人是忙碌的
就像秋天的时候
三十一岁的丁大鹏
忙碌于女人

对于他来说，三个月来最热的
关键词是：菲 菲
一个女人的名字
像落叶一般被他归拢
丁大鹏会一边打电话一边喝茶
会把我对面桌子上的一切
描述给她，然后说
“宝贝，来吧。”

3

不管怎样摆放，都像
故地重游

老秦是个沉默的人
比对面的蒙娜丽莎还沉默

他用纸，棉布，顶楼的纽扣
把自己最秘密的包袱紧紧包裹

这个从大杂院一路上升的人
几乎整天沉浸在计算和发呆之中

在他最后一次离开房间时
我看见，蒙娜丽莎面无表情

4

不知什么时候，我把佳佳当成
我另一个自己。比如她引以为傲的脸蛋
总是不屑一顾，却总在回头瞬间
掩饰不住那缕假寐的孤独

我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样子
她的温度仿佛我的温度
她所有迷人的光
仿佛我内心房间里的缺失
她爱了一个又一个，仿佛一个魔瓶
玫瑰和药都标注了短暂的保质期

5

走的时候，他两手搭在我的背上
沉默了十多分钟
我知道他的三个心事

儿子飘落在一个东北小城
往后的几十年，那里是他子孙的家

他不想离开。那些青春流年的
印迹，不想离开那些可以抚触的
欢乐，内心角落里隐约的疼

他的日历被医学宣判
他的日子在扳着指头递减
他只想和他的女人再游一遍凤凰山
然后归匿于月下，静默如空

 6

“孩子，我不怪你，
不怪你在我背上刻下的名字。
我疼，但我不会责怪你。”

我也有过这样的淘气
我把所有接近我的人都看成
毁灭者，我怀着本能的敌意
在拒绝中认识人类

“亲爱的，你不必歉疚。”
在我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之前
我也只看见了百来米的那片树林
看见了茂密的、空荡荡的黄昏
我也梦想过——
把我的名字
刻在风中
 
7

再有一分钟，就是清晨
我要和我的朋友们
再见了。我最喜欢那套古朴的茶具
我们同祖同宗，我们不说话
也知道对方想说的一切
我们有着相同的快乐和命运

我嫌弃过那些钉子，铁锤，和镰刀
讨厌过那些柔软的面罩和书本
甚至，对那些美味的食物
也心怀嫉妒，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再有一分钟
就是二零一六年的十一月十一日
我将在初升阳光的晨辉下
怀着一块木头的历史，回到我
出生时的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