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枫的诗《暖夜》等


暖夜


她展现着怡可的样子
且流露出所有温暖柔华的序曲
——夜晚微弱的灯下
我这样翻阅
并向她伸出枯槁的手指

并不是什么都能这样
——那些败索的十月的灰
裸露出牙齿的风物
沉默的骨头里的凉
我并不苟同于那些堕落的

北方之远还未铺过来
——一个融融的暖夜
一首暧昧的诗歌
甚至深处的一个柔软的身姿
——我沉入进去，人世便就淡远了



我们读


我们读——从各个方向
我们为自己走动
摘取零星的野物
——文字中的小小的红色的酸枣
仿若走在童年的山坡上

我们读——向着最深处
用锄头挖掘
银子的泉水，银子的响
——我们所需要的
甚至从一条河流里捞出滚圆的月亮

我们这样读——
事物们具备了我们的温度
——那些文字、修辞、短章
那些生活中的莫名的小小的感动
最终都落在了滑动的笔尖下，且闪着灵动的光芒



你


你语气轻谧
——窗外是否淡了
的却，某种事物在隐去

那些营生者已离开
马路稀疏下来
——那枚红红的苹果也已被某只手选走

我又开始回到我们的河流里
用一种方式靠拢
说一种温暖惬意的话语

在叙述的口气中
许多事态摆满了桌子
似乎，我们的评判也过于老于世故

黄昏失散又冷却
建筑们穿上了灰暗的袖子
——村庄的屋群苍茫地远去了

深处拧紧的已松动
我们道别、握手
秋天的黑暗也缓慢地走过来

在世俗的宇宙里
你是深知于我的
你是苍苍四野里的一枝清明绰约的风物



在市中


一种古寺般的幽远
一种不说出口的沉默的态度
一种茫茫于一条河里的相守

嘈杂不辨你我的人群中
金属已堕落于遥远的深谷中
——唯一枝菊悬垂于木窗下

纸墨的虫，渗入水分的文字
书中的一行飞过天空的白鹭
山峦、夕阳、风和一盏灯

甚至一束轻悄的梦
仍展现在柔软的枕巾下
一片园草上晶莹的清露

在短暂的宁静的画幅中
画几只翩飞的蝴蝶吧
点上一两轻轻盈盈的句子

还有远处的你，凝然沉思于
浑朴的雕梁画栋里
——这意象竟这般缱卷轻柔

这是心上构筑的古寺
早已与俗世之物分别开来
我眷念她，像从未涉世的孩子



理佛


生活的浓雾后面
我们去拜访一位不存在的人
扶着树木，我们走上大道
喧嚣叮当响的世界迎面而来
遁隐可能与他有关
——我们也想脱离这些金属的气味
把世事的矛和盾扔向远处
在一弯清水里修为
用剩余的阳光浇下花草
精心豢养一只玲珑的小兽
在夜深人静的时刻
把它从身体里放出来
或者围着月色，斟满一杯如菊的淡酒
理理佛心，淡淡日常的禅
黄昏绽放的灯，远山在窗外
——而我们谈着，且于事无补



萤火虫


我们需要——它就会飞过去
从沉颓的城门洞里
日常的炊烟中
灰暗的建筑的缝隙之间

手执火把的人——火把灭了
隆隆的雨声——雨声消失了
秋天如此之近
我们属于一把稻谷的秋天

但城并没有什么
——没有收获，也没有种植
人事不为，季节不分
月色贫穷，歌舞依在

一只萤火虫飞过去
突然地闪了一下，就飞过去了
城市凉凉的桥栏
后面是我们——一群冷眼观看的人



站台


我并不送行谁
我在门栏外面朝里看
一排排橘色的凉凉的塑料椅子
几位昏昏欲睡的等车的旅客

身后的台阶陷得很深
我转过来，依次走下
火车突然传来到达的泄气的声音
起身的人杂乱地跑过去

之后是剩余的空气
——当火车开动，跑远
我已年届四十，牙齿也松动了
有没有什么还会还给我们

深处的水果悬挂
我想的如此之颓废
颓废得扶不正一把椅子
生活的细流打着旋，流走了

但水果留下了气味
今年的夏天炎热、沉闷
但你的清新曾光顾这里
你的红色贝雷帽，鲜艳得如同梦中的镜面



珠子


原谅一次意外
原谅的水，原谅失去
那枚珠子，滚落在了季节的门边

我因而是抑郁的人
瓷器的纯洁不能打动我
甚至你挥手的情节也不能

我还守在这里
用垂老细数着光阴
藤萝架上几根缠绕的枯藤

阴暗埋去了一切
黄昏沉静下来
我还能听到楼上的鸽子卷翅的声音

枯竭了的痛感
裂痕恢复后的镜面
一颗经受创伤后的麻木的心

十月，过往的气流一新
——秋天盖过了夏天
我还是执着于伤感的人

那枚光亮的滚动的珠子
在脚趾边打着旋
又突然快速地滚到了门的外面



在墓园


在墓园，台阶高高，松柏苍苍
一些树上的鸟代替了那些人
它们自在的鸣叫，仿若他们的灵魂

一位探访的少年垂立于一截墓碑前
肃穆是灰色的石头
一张脸飘过去了，越陷越深，越来越模糊
他抬头、沉默、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住

秋日、黄昏——光阴转身的时候
零星的雨滴开始落下
雨不是罪过，它只是衬托了一颗沦落的心



病


实实在在的病历，古朴的药方子
——旧年、今年、新年，年年都是如此
在不幸的人世里，他走进药铺
用百草之物养着沉疴的身躯

人间灯火是一场病
——昏晚，他煮着月色
水响起时，他谨慎地拿起药壶盖
——只有一座囫囵的江山，只有一堆凝聚成岁月的残余的碎屑



金鱼


沸腾的氧气管
蓝色的玻璃缸
——那些扁平的金鱼围拢过来
它们的渴望——
悠游地沉浮、来去
当我旋转开五楼的门
走入房间，茶几上
一小罐红色的颗粒
——一小罐略带虾的腥气的食粮
我用白色的小塑料勺子招待它们
它们欢喜，争先恐后
偶有跳出水面的汩汩声
一如牢笼里的囚徒突然解掉了脚镣的轻松自在
五分钟后，那些鱼散了
树叶般飘回到各自的位置
像是回到从前、从从前的一副固定的老样子



梦


也许，夜晚适合做梦——
纸中的蝴蝶，并不在我们的头脑里
它比沉沦的文字还湿还重
我们是世外的经过者
那些灰暗的冷凉的弯曲的时间和河流
那些灰暗的凡庸的烟气和生活
被谁的一只手经过了过滤
九月和十月的尸体挂在空气中
我们躲在屋檐下，听着一系列的滴答的雨声
想着曾经和故去
那些来自外面的进入了我们
而梦只是一面现出裂痕的镜子



苹果


你跟随着我：你我的不幸
当苹果们都腐烂了
这个世间没有什么再打动我
我说过，我无法负责
岁月很重，雨天多于晴天
我逢上一个苹果的遭遇
又一个苹果堕落
我无力偿还什么
你们应该明白，我也付出很多
城野都非尽人意
谁都摆脱不掉世俗的笼子
相靠无着，根本也抓不住什么
我就随波逐流
我想及最多的还是那些苹果
她们在许多个秋天滚落
但还一直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不能左右她们，我也不能左右我
相遇是艰难的，万年都不曾实现过
苹果们滚入了世俗的沟渠
——什么都是不干净的
我还得忙于我的一切，还得无力地活着
那些苹果，我真的无力再想了



技艺


我们赤手空拳
我们有着看不见的技艺
——技艺却老了
也许在暗淡的生活里
根本就不需要它
人们昏昏于凡庸，默默于生息
我们也是这样活过来的
——梦真的远在远处，也许，它只是年轻人的事情



阴影


请闭上眼睛
——背面是什么？
你这样暗示地问

我却看不到
一幅画的阴影里藏着的东西
或许本身就是空的

春天早就死了
许多的骨头埋在这里
还有一颗伤透过的心

你说这些的时候
雪就开始落了
雪，屋顶上好大的雪，白茫茫的雪



空


食物咀嚼后的空
牙床的空
某种边沿的空
空荡的空
——我们徒有双手
却再也逮不住什么

窗外夜的空
月光和星光的空
——曾经的一切不存在了
诗歌的空
颓废的空
——甚至肉体的轻烟升上天空的空



此时


栏杆附近
被推倒的雕像
一只球滚过草地

追跑声，呼喊声
楼壁后面，操场上
黄昏卷入了一场气流

墙外是十月的凉
土地里有盛大的播种声
火的熄灭声，农夫的收工声

有人从身边走过
有事物掠过天空
——那只乌鸦正落在远处的树顶上



黄昏后


记录显得太简约
如一张葱饼上的菜叶花
她翻得如此轻松

手推车、油围裙
外乡口音，红黑脸庞
——她忙站在桥头附近

夜晚未绽放之前
——黄昏后的黑暗里
一些事物匆匆遁去

另一些事物正悄悄来临
——一盏灯即将点亮
每一个意象的混沌不明

十月是败毁的
在宏大的气场里
我的行走似乎也显得毫无意义

拐过街头那棵树
一切声像卷入了那张大饼
——我舔着油腻的双手，也走入了小胡同



秋天


衣物底下，我拉住某只手
——说不出的感觉
或许是柔软的
在活动频繁的世间
秋天的骨头——
秋天已不在柔软的事物中
我深知这些
蛛网破败的屋顶下
冥想是弱的
也许早已窒息于暗夜的气流中
当我翻个身
——梦境早已醒了
一只秋蚊嘤嘤凄凄地滑过
我中年的日渐浑浊不堪的耳朵



名字


路途上，光亮闪烁
深夜清醒、旁落、自觉
在混沌的放逐中
月色悲凉的曲子
让我想及一位音乐的瞎子
在河边默默地独坐
清波映入人世
影子倾斜着——
一棵柳树，还是一棵柳树
水中的那口井被淹没
可能填满了水草，泥沼
一如我所顾及的消失了
河谷弯弯曲曲地在走
拐过九月的谷田、高粱地
拐过一片丛丛的雾
在远处，便迎接上了明明灭灭的灯火
久违的村庄还在
还像某位人儿款款地走过来
我知道有一座碑石
在溪边，刻上了一个永不为人知的名字



通联：

姓名：邱枫
地址：山东省邹城市古路口中学
邮编：273521
电话：13181464116
QQ：1285392848
信箱：qiufengzc@126.com

简介：

邱枫  男。70年代生于山东邹城。作品散见《文学与人生》《作家导刊》《中国文学》《山东文学》《天津文学》《城市诗人》《河南诗人》《天津诗人》《上海诗人》《中国诗歌》《散文诗》《绿风》等几十家杂志报刊，并入选多种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