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树下》
站在树下
蝉鸣落下来,雨水落下来,
枯枝败叶落下来,神旨落下来
这个时节,我想起千里之外的父亲母亲
想起他们种下的花生、土豆、芋子和地瓜
该一窝一窝抱成团了
想起他们用锄头
埋在地下三十多年的妹妹、二十多年的祖母
以及那些灵牌和墓碑都腐烂了的父老乡亲
他们也该相认并开垦一个村寨了
站在树下——
《最后的蝉鸣》
要不是台风莫兰蒂的莽撞
中秋早已提升了乐乎楼的海拔高度
上海大学校园内的树木,恐怕
早就磨亮了吴刚的斧头
或许是我的到来,打乱了时间的节奏
蝉借助初上的华灯唱起了小夜曲
——难道父亲还没回家?
其实,我并不着急
哪一片叶子上不是清晰地刻画着
蝉的命运,哪一条山路
不是堆积着父亲落叶一样的脚步
顶着台风莫兰蒂的凉意,走出乐乎楼
我考虑的是,校门对面的辣椒面
能否辣出我一身汗
《茶 杯》
走进上海大学,妻子给我准备的茶杯
“啪”的一声破碎了
这一路,我在南昌西站续过一次开水
在杭州站续过一次开水
临下车前十五分钟,我又续过一次开水
这只茶杯随我走南闯北多年
装过白开水、矿泉水、纯净水、绿茶红茶
还装过月光、雨水、牛奶和汤药
现在,它竟然自杀了——
收拾碎片的时候,我捡到了棱角分明的
蛙声、鸟鸣、牛哞和桃花的红晕
以及稻穗金黄的安静
当然,还有妻子的唠叨和故里的炊烟
明天我会去买一只新茶杯
我知道,新买的并不是那一声破碎的替身
也不是它的一纸遗言
今后的日子,我将一手端着破碎的过去
一手端着随时可能破碎的未来
《雪 松》
毫无疑问,这是一棵雪松
一棵普通平常的雪松,是谁?
把它种成了华佗望闻问切时的栓马桩
是谁?把它种成了成吉思汗射大雕的弯弓
如今,这棵雪松与银杏、香樟和水杉结伴
或以贩夫、船夫的坚韧,或以逃荒者的疑惑
定居在黄浦江畔,定居在上海大学
年年岁岁上演百鸟朝凤的喜剧
毋庸置疑,我也是一棵雪松
我渴望被种下,种在黄浦江的汽笛中
种在书香漂浮的夜幕下
我只要一把泥土、一米阳光、三五滴雨水
当你错过朝霞,错过星星
我会守候在你漫漫旅途的拐弯处
请蟋蟀,为你讲述桌椅和橱柜的家常里短
请晚风,为你传唱舟楫横渡江河的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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