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探寻唐诗里的“文化密码”——评《唐诗的博物学解读》
中国是诗歌的国度,几千年的文明历程中,流传下来的诗歌数不胜数,而唐朝时期,是诗歌最为鼎盛的时期,涌现出以李白、杜甫、白居易为代表的一大批伟大诗人。唐诗如同一个巨大的万花筒,涵盖的内容极为繁杂和宽广。古往今来,不少学者潜心研究唐诗,然而,从科学的角度研究唐诗,还并不多见。胡淼著《唐诗的博物学解读》,立足现代科学的立场,主要从植物学、动物学、天文学、地质学、地理学的维度,试图揭开掩藏在唐诗内部的“文化密码”。
《唐诗的博物学解读》 胡淼著 上海书店出版社
自然科学维度下的唐诗
博物学是人类与大自然打交道的一门古老学问,指对自然领域所作的宏观层面的观察、描述与分类。《唐诗的博物学解读》这本著作的问世,一方面还原了古代历史中的自然科学常识,另一方面从理性的维度挖掘了古代文学的自然魅力,本书将文学与科学融通,极大地拓展了唐诗研究的深度、广度与力度。
《唐诗的博物学解读》一书的作者胡淼先生,1961年毕业于南京农学院植物保护系,他虽然长期在基层从事植物保护工作,可对于古典文学情有独钟。本书是继他的《诗经的科学解读》(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后的又一力作。书中收录了唐代120多位著名诗人的500首诗篇,对诗中出现的自然科学相关问题作了精到的解读。对唐诗中涉及的树木、花草、虫鱼、鸟兽、天文、地理、气象和水文等等,进行了科学分析,纠正了历代注释和理解上的差错,赋予千年古诗全新的现代面貌。
唐诗是瑰丽的艺术殿堂,在这个殿堂之中,蕴含着丰富的知识宝藏。唐朝时期对于当代社会而言,科学并不算发达,但是诗人们对大自然的观察能力,丝毫不亚于今人。一千多年来,中国的自然生态环境历经了巨大的变迁,当时的一些植物、动物,已经消失在历史的深处,加上诗歌对语言高度凝练的要求,使得不少唐诗中所牵涉的动植物和自然现象,成为无解的难题。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揭开其中的一些秘密,这对于重新认识唐诗的魅力,无疑大有裨益。在阅读本书时,我不禁联想到台湾植物学家潘富俊的一本著作《草木缘情: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植物世界》(商务印书馆2015年版),在这本著作中,他的视角是中国古典文学与植物的关系。由于该著作涉及的古典文学作品过于繁多,以至于在分析古典文学中的植物科学时,不免泛泛而谈。而《唐诗的博物学解读》不一样,主要的分析对象是唐诗,并且“剑指”科学领域具有争议性的名诗名句。从科学格局和文化视野两个方面来看,笔者认为,此书在研究的专业性方面更高一筹。
《桃鸠图》 宋 赵佶 插图选自《中国传世名画》
唐诗中隐秘的自然世界
胡淼的本业是从事植物保护,这对于他探寻唐诗中植物的隐秘世界,带来了先天的便利。经过考证,他认为唐诗中新发现的植物大约22种(含类群)。如,很多唐朝诗人写到“枫”,经过比照,书中得出的结论是:枫可能泛指数种植物。诗人李百药在《途中述怀》中的写到的“江上枫”,顾况在《小孤山》中写道“古庙枫林江水边”的“枫”,以及杜甫《寄韩谏议》诗“青枫叶赤天雨霜”中的“枫”,都是指金缕梅科的高大乔木枫香树,这种树叶色青绿,经霜变红,树液清香。在唐诗中,象征才高志大的在野人士。
对于唐诗中所提及的植物,胡淼进行了专业层面的比较分析。比如,木棉、树棉、贝树等,在唐诗中经常出现,而很多人对此纠缠不清,存在各种误读。王维《送梓州李使君》诗“汉女输橦布”句中的橦布是什么?有人说是木棉,有人说是树棉,还有人说是橦树等等,总之是用以一种树木的花织成的布。在胡淼看来,世界上没有一种树木的花是可以用来纺纱织布的。他提到,橦就是今天所说的属于锦葵科的棉花的一种,即海岛棉(旧时称木棉),这种植物,唐代在四川等地开始栽培。但是张籍在《送蜀客》诗“木棉花发锦江西”句中所说的“木棉”,则又是另外的植物,即现代植物学木棉科的木棉。
《唐诗的博物学解读》一书中,胡淼除了尽量厘清唐诗中的植物学认识误区外,还对唐诗中涉及的动物,也进行了考证。他认为唐诗中新确定的昆虫类有27种以上,兽类12种以上,鱼类7种以上,合计70种之多。猿猴是人类的近亲,在唐诗之中,对猿猴多有表达。而诸多唐诗中说提及的猿猴,到底哪是猿哪是猴,科学界也存在争议。胡淼经过求证认为,唐代在长江三峡地区存在长臂猿的可能性很小,它的分布北限衡阳一线,主要在南岭以南。诗人凌敬在《巫山高》中提到的“玄猿”,可能是黑叶猴,也可能是藏酋猴。而宋之问《早发始兴江口至虚氏村作》中的“抱叶玄猴”,可能是长臂猿科的种类,也可能是黑叶猴。因为长江三峡地区曾是黑叶猴最适生存的地方,同时也可能是唐代长臂猿分布的北缘。
自然世界对唐诗的影响
本书除了对动物中的兽类进行考证,对唐诗中涉及的鱼类也进行了研究。古人认为,鱼是可以成龙的动物之一,江中巨鱼如中华鲟,古代也称为鱼龙。从张若虚《春江花月夜》到胡浩《出峡》等诗句可以看出,在唐代,它们就是长江的“主人翁”,在江中兴风作浪,畅游千里,通江达海。古人认为鱼可以变成龙,也可以变成怪,杜甫在《沙苑行》一诗中,就把安禄山描绘成巨鱼变成的妖龙精怪;对于唐诗中的鱼类研究,胡淼不仅从科学的维度进行分析,还从历史文化的维度进行阐述。自汉朝之后,开科取士是读书人的主要通道,然而竞争又十分激烈。古人把这种竞争比作鲤鱼跳龙门。登进士的,好比鲤鱼跳过了龙门,鱼变龙,从此身份改变。跳不过的则被点额而归,额头上被点染黑墨,从此难以抬头。白居易被贬时把自己比作点额鱼,还专门赋诗《点额鱼》。点额鱼是否真的存在过?本书中解释:点额鱼就是鲤科野鲮鱼亚科中的墨头鱼。这种鱼肉味鲜美,出产在长江中上游的支流中。以此推断,这首诗应该是白居易从江州到达忠州刺史任上之后所作。
读《唐诗的博物学解读》,不仅能感受到唐诗的魅力,还能感受到我国历史上物产何其丰富、山河何其壮美。时光斗转星移、岁月轮换,在漫长的中国历史进程中,自然世界对于人类世界的影响是直接的,同时也是深远的。就文学创作而言,自然世界的绚丽多姿,给文学创作带来无尽的活力和想象,而精彩的唐诗,恰好是最有力的注解。
(作者系中国地质大学博士、副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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