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诗歌界起先并不知道理波与海子的莫逆之交,但理波拍摄的一张海子张开双手拥抱远方的摄影,在诗界内外广为流传。这件可以载入1980年代摄影史的摄影作品,成为了海子一个标志性的影像符号。
理波拍摄的海子张开双手拥抱远方的摄影,在诗界内外广为流传
灵魂同路的人总会相遇,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与理波同是在北京的上海人,但上海人不重乡党,京城的上海人谈得来的寥寥无几,理波是一见如故的一位。
这个时代,人与人几乎没什么共同的心灵交集,可能唯一的时代交集是金钱。但我们60后一代不同,不管哪一行,总能在卡夫卡、马尔克斯的小说,波德莱尔、艾略特的诗歌以及存在主义哲学等中对上,像是一代人在80年代约定读书,会有一种默契的话语感应。
与理波初见如同多年前相识似的,感觉我们应该在20年前遇到才对。当然,20年前对理波最重要的一件人生际遇,是与杰出的诗人海子的莫逆之谊。理波在1983年从上海华东政法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北京的中国政法大学教书,适逢海子同年从北大法律系毕业,亦分配至法大,他们度过了由同事至挚友的六年时光。
诗歌界起先并不知道理波与海子的莫逆之交,但理波拍摄的一张海子张开双手拥抱远方的摄影,在诗界内外广为流传。这件可以载入1980年代摄影史的摄影作品,不仅成为了海子一个标志性的影像符号,事实上,亦被视为象征着一个时代的落寞而悲情的文化精神,正如海子所写,这注定是一个烈士与小人同行于一条道的时代。
许多人之后以敬仰的口气问起这幅摄影,但理波的回答一贯的漫不经心的日常化,说这是当时随手拍的,不是刻意之作。在解释那首著名的《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理波亦作了一通日常化的解说,那首诗的灵感源于他们在法大的昌平校区大门口的农民菜摊边的闲聊,令人难以置信,这么一首意境脱俗的诗居然出于一个市井情景。
2000年后,理波辞去大学教职,涉足律师执业。直到诗人西川编撰《海子全集》,因为收录海子专为理波所作的赠诗《生日颂》,理波与海子的友谊才浮出水面。在海子死去的十多年里,理波极少跟人提及与海子的莫逆之谊。或如其所说,只有作为一个私守的记忆,他似乎才感觉真正保有了这段记忆。
理波与海子的交谊后来完整记述在他的一篇回忆长文中,亦是仅有的一篇。这篇长文不仅披露了海子的日常化的一面,还彰显了理波自己的独特性格。理波具有作为一个职业法律人的理性、沉着,甚至丝丝入扣般的细致,但内心实际上是一个艺术家。
在进入法律界之前,理波早在中学时代就与后来上海一些著名的前卫艺术家汪谷清、丁乙同窗习画。理波在那篇回忆海子的长文中亦提到,1980年代末居住在法大的昌平校区宿舍时,理波仍坚持业余作画,影响了同住宿舍楼的海子也执笔作画。西川主编的《海子全集》中所收的海子为数不多的小幅画作,即为昌平时期所作。
2013年,理波编了一本私印的蓝皮小册子。蓝皮书主要相当于理波版的“海子诗选”,并收录了理波唯一的那篇回忆长文。某种意义上,这本小册子重点在于由理波亲自为海子诗歌所作的八幅配图。这是理波为兑现20年前对海子不经意作出的一个承诺:为海子诗歌创作配图。理波的插图是一种用钢笔画出的木刻风格的图像,用以诠释他心目中的海子佳作。
这本蓝皮书的意义,丝毫不在西川主编的《海子全集》之下。那不仅是理波眼中的海子,而且是一个艺术家眼中的另一个艺术家。蓝皮书由此成为一本关于诠释以及自我诠释的诗性文本。通过对海子的追忆性的诠释,我们却看到了三个面向的理波:作为通达知微而又丝丝蓖褛于日常性的上海人理波,不写诗的诗人理波,以及以图像诠释诗性的画家理波。
前两个理波,见于那篇海子研究之珍贵文献的长文。1990年代以来,海子的人生逐渐在崇拜者或挚友的叙事中被传奇化,甚至如同海子有关太阳、大地以及洪荒的意象,将海子提升为一个时代的诗歌神话。但不同的是,理波的文本话语却是力图将海子的一切才情、激情以及诗性想象拉回到日常性,就像把《春暖花开 面朝大海》这么纯美的意境拉回到昌平的市井图景。
理波对1980年代后期海子诗歌生涯的回忆,更像是一个创作语境的文学研究,从一种日常性视角对海子的诗作传记性的考证。作为一个诗歌背景的佐证者,我们看到一个重视世俗的日常性、观世明澈而重情义的上海人理波,上海有一批出自都市里巷并将世俗日常性变为精神机体的艺术人,理波属于这一传统,他们不求在日常形式之外扮演一个反日常的戏剧性主体。
蓝皮书中的第二个理波,所占篇幅不多,每每在海子某段灵魂的话语激情处及其相关的超日常际遇作为佐证的叙述结束后,理波接着一些有关人生体味的诗性抒发,此时他像一个语言用过功的诗人。作为一个不写诗的诗人,理波实际上在1980年代阅读了大量文学经典及诗作。
某种意义上,理波的内心住着个艺术家,此体现为第三种角色,即画家理波。时隔20年后,理波兑现了对海子的承诺,为其诗歌配画。相比于那篇叙述海子诗歌背后的日常出处的回忆长文,理波的绘画表现出一个完全不同面向的理波,那是一个艺术家理波,不仅混同于市井的散淡及理性的丝丝入扣荡然全无,相反像是一个幽暗、压抑、惨淡、宿命、躁动甚至有点绝望得近乎癫狂的理波。
理波使用了一种接近鲁迅时代版画的图像风格,木刻的肌理形式,像是人的皮肤被有排刺的刀片划过后产生的成排细痕,一种肌肤被刮刺般的痛感图像。这种木刻模拟的图像的痛感化,有时似乎超过了海子的诗中的痛。作为一种对诗歌话语的图像诠释,作为可见的图像对不可见的诗性的诠释,图像的不可见处即是诗性。但理波的图像还具有种精神分析意义上剩余的自我诠释,即图像并非正好是覆盖了所被诠释的他者诗性的全部,图像实际上具有超出海子诗性的“剩余”踪迹,这些剩余的图像踪迹是属于理波的,这部分因此属于理波的自我诠释。
理波的选诗不到海子全集的十分之一,偏爱那些有一个俗世主体又渴望超越现世的海子诗歌。海子的诗歌面向还是较宽的,有些是洪荒时代的壮美,有些是海边的清新想象,有些是太阳之子的自恋,这些偏史前主义、浪漫主义以及唯我主义的诗歌,并没有成为理波的图像母题。理波的图像是现代主义的,在今天显得像是一种1980年代的图像。■(作者系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批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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