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眼睑垂下来
曾经板直的身躯
如今佝偻地靠着竹椅
他的朋友:白内障 高血压和风疹
常不请自来,扰断他的清梦
他倚在皱巴巴的影子里
回想那些薄凉:一岁没娘,三岁没爹
每晚爬上天幕摘星星描画爹娘的眼睛
誊着誊着脊梁和眼泪就硬了
那时番薯、树根和野菜长得清瘦
喇叭花也饿得慌,他就挨家挨户
闻闻饭香打几个饱嗝活了下来
稔子花长得最艳的那年他去参军
认了些字,写下几行情诗掳走母亲
他俩爱把我们兄妹挂在枝头炫耀
父亲害怕树冠长出贫穷和灰暗
他提着灯,下矿井挖煤,推着双轮车
搬空了粮仓,石头和寒冷
抖瑟瑟的脚印像天空的棉花
父亲讲话和走路越来越趔趄
一天他忽然发现:儿子和女儿
竟然长出了他的语言、动作和沉默
他开始频繁地翻动老旧的棉袄
干瘪的指头在一圈一圈地涂划
似乎有头发、指甲、嘴唇和鼻梁
我的孩儿惊呼:爷爷在画他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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