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冷

到殡仪馆来之前
堂妹夫一再提醒：多穿点，有点冷

还真的是冷
这冷，和别处的冷也不一样
透心

天，将亮未亮
连焚尸炉都还是冷的


◉  第一炉

11点葬礼结束
10点打开墓室
9点拿到骨灰
8点必须进炉

二叔母最后几个小时的行程
精确到分，并且
还要做一回冠军


◉  往上看

母亲提醒我：
看死人，要站在她脚那头
从下往上、顺着看

倒着看
一个人的一生
容易被吓着

                              

◉  小

从遗体告别室出来
母亲说：你二娘变小了

这也正是我的感觉：
离开这个世界的人
仪态安详、乖巧
她交出的谦卑，磕头的人看到了
不用磕头的人也看见了


◉  那一小时内我所做的几件事情

从8点二叔母进炉
到9点二叔母出炉

我先是和大家一起
到殡仪馆门口的小食店
吃了碗米线。我佩服自己
真还把那碗米线吃了下去

然后，在旁边的纸火店
买了些鞭炮、火纸和香烛
又回到了殡仪馆

二叔母还没有出来
我决定去上个厕所
等我从厕所出来
大家已经在车上等我

那一小时内
我做过的这几件事情
都是些芝麻小事

二叔母
也就在那一个小时内
成为了：一捧热灰。
               


◉  行李

除了作揖、上香、磕头
我们能为二叔母做的
就是用火纸把墓坑给她烧热
然后请她住进去
最后给她盖上几捧土

那些被盖在土里的温度
是二叔母能带走的行李


◉  墓地里的红花郎

那瓶没用完的红花郎
道士把它存在了隔壁
二叔说那是他的酒了

我们笑：
过些年等你来了
二叔母在隔壁敲敲墓壁
你们又可以一起举杯

                              

◉  摸过亡人的手

遗体告别的时候
母亲用手背蹭了下亡人的脸

葬礼结束的时候
母亲剥了个橙子

我吃下了一瓣
才想起了问：“手，洗过没有？”


◉  供果

仪式结束，道士说
水果你们都拿去吃了
葬礼上的供果
吃了胆大

拿了个苹果
计划带回成都给娃娃吃
后来在酒店里，想了想
把它洗来吃了

墓地里拿的东西
还是就近消灭了的好
                2015.12.19--2016.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