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读孔孟书，少饮杜康酒”

他喜欢我
不仅因为在他的孙子辈中，我是老大
更多是因为我喜欢听他唠叨
尤其是在结束了四十一年的教师生涯后
我理解他的失落和再度表达的冲动
还有，同他期望的一样
我做了一个他认为是最正确的选择
在我走上讲台前
他反复叮咛：不要侮辱了这个职业

我记得他最后的夏天
半夜，他把我叫醒
我以为是癌症晚期的疼痛，又一次
惊扰了他
这次，他给我讲述了他的一个梦
讲离他远去30年，我从未见过面的姥姥
在另一个世界召唤他
“披红挂绿
敲锣打鼓
高头大马”
最后，他重复了他在讲台上重复了很多遍的话：
“距大去之期不远矣。”
我知道他来自内心的恐惧
却无言安慰
两个人在黑夜静坐
直到天亮

“孝顺父母
尤其是你爸
找女朋友
照顾好妹妹”
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几句话
细节我已无法还原
好像是午后，九月的阳光穿过玻璃
黄灿灿的菊花在窗前开放

还有，也是记忆中唯一的一次
因为一件小事，在酒后
我言语失控
他举起手臂抡向我

而现在，每次端起酒杯，我都会想起
我生疼的屁股
和他告诉我的：
“多读孔孟书，有仁有义；
少饮杜康酒，无是无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