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把疼痛从骨缝里抽出来
挂在春天的柳梢上
让风像吹走败絮一样，把它吹走

又一年受孕的花开过
亲爱的，我也和它们一样
必定要饱受这样一场凋谢的痛楚

2

而后是一些潮湿发霉的往事
在黑暗中走走停停，还像花瓣一样跌落
觅不见熟识的种种馨香

玉兰白，桃花红，菜花黄
三月的野外，是一触即发的跳跃
是一种藏不住的怒放

3

而我何尝不知道
那被迫停下的花事
终是要铺成一大片厚实的土地

我躺在其上，看蝶闹蜂忙
看我曾经的前世，一个个走来
她们无比轻松

4

亲爱的，其实我的憔悴没有写在脸上
我的心像只被震裂的杯子
我在白色的房间里消极地打针吃药

像个孩子一样惧怕针头，惧怕血
我只能和自己自言自语
直到这一天结束，直到睡眠开始

5

带我回到梦乡
那里有亲人的影子，父亲的、母亲的
哥哥姐姐的。还有你的

还有白色的花海
那是五月的槐花吗
哦，这么快，五月就要来临了

6

拿起笔，画几道简单的线条
就像这简单的生活里
皱纹，或者黑色和白色的发丝

就像这首诗，只要愿意写
就可以一直写下去
一直到暮年，中间都不附加省略号

7

就像这身体里拨不开的咸
就像良心和爱
就像现在，我在活着的时候想到死亡

想到我欠下哪些债
还能不能在我生前的某个时刻
一下子就能够还清

8

我写下文字，然后直面自己
我不想让内心虚无得只剩下疾病和感伤
我不想让白昼涂上一层黑

窗外有落花成泥
但窗外也有三月的温暖与湛蓝
有一片朝气蓬勃的绿

9

可是亲爱的，你一定要体谅
我孩子般的恐惧
在这个春天里，在这样的万物复苏中

我身体的疼痛无边无际
可是亲爱的，因为有你
我更加热爱这个有涯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