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州记忆,
一首未完成的诗
从乡下 再后来我住进城里
李白的诗就像眼前的睫毛
一行行的 眨眼间就能
长出庄稼 长出楼盘 长出
江南江北 两岸的脆绿
印象和长势 有声的回响和深沉
来来往往的车流 奔跑的速度
被诗人刻在西山太白岩上
从此光秃的石头上
生长三峡诗歌 流杯池的酒香
已成诗仙
其芳是一粒耀眼的种子 少男少女们
至今还在歌唱
石琴没日没夜的弹奏 雪花
来自上游的纯朴
即便深埋江底也会涌出一些浪花
南山脚下的一弯碛眉 此刻正被
平湖深情的热吻
小鼓如花 竹枝如歌
是最凄美的怀想
翠屏还绿 农耕隐退
江南水乡一样的柔润 人鸟
栖身画卷心旷神怡
岑洞流瀑 黄庭坚和陆游的诗词
已飞溅出香火
在西山的夕阳下 一点一点的
缥缈和点缀
天生城绝壁开路 都历道观
深不可测
天仙湖灯火阑姗处 伊人还在
可是 没有人知道深夜古景的孤独
它内心辽阔的版图 被蓄水淹没
被楼宇挤压 那些不善表达的身躯
在江南新区南滨公园里
集中繁华 而我每每路过 我看到它
隐忍和坦裸的内心 是单纯的
你爱了 城市的繁华也是一首
未完成的诗 怀念和梦想
都是古老和青春
南北滨江大道,
我读懂了她的温暖
我读懂了她的温暖
在她敞开的胸怀里 车辆和行人都无法抵达
你的冷静和矜持 江风一吹
沧桑就散了 白天多美
夜色多美 这两岸流动的翅膀
托起长江水位上升到175米的高处
一棵树 一簇花
挂满和怒放的珍重
还能澎湃着激情
我读懂了她的温暖 万州之城
一片肌肤润活的土地
一些年轻的种子 长出思念
长出亲情和爱情
那些盟誓 那些泪水 那些乳名
那些肝肠寸断的乡音
从淹没的房屋和坟墓上
还能沿着江滨的夜色 重新走回来
最后 带着幸福离开
站在太白岩上,
我慢慢咀嚼慢慢嫉妒
太白岩
诗歌还在
刻在石头上的风景
游人能读出城市的底蕴
高山仰止
从山脚到山顶
万物仿佛已经完成
来到最后的寂静
繁花 月亮 阳光和车辆
田野在消失 公园与农家乐
闪耀着往日和现在的辉光
护栏旁 高高的石岩上
命运曾经繁茂 生长树木和花海
也曾四面悬绝 如突兀的石壁
坚强的生命让我们知道
没有什么值得纵身一跃
要学就学李白 他来过此地
并以整条长江为酒 豪放处
虽未能一饮而尽
滚滚逝水却不再惊涛拍岸
平湖辽阔 语气温婉
城市在太白岩下 立体似诗
倒影如画
我站在岩上 慢慢咀嚼
慢慢嫉妒
太白路,
一些生活亮起来一些情绪暗下去
城市的繁华 都停留在这里
汹涌的人群和车流
被一条大道集中收割
商场 银行 珠宝 酒店 舞厅 广场
被高笋塘一词统称 诱惑和爱
都从这里飞奔 一些生活亮起来
一些情绪暗下去
而我 把一些诗句
生硬的低到心脏的位置
孤单的忧伤微垂 很多事情
已经慢慢走远
很多事情 正悄悄来临
很多事情
多么缈小 多么沸腾
很多事情 在倾泻 在流淌
很多事情 我喜欢坦白
就像此时在太白路上 我用我的稿费
去买李白的诗 去读眼底的潮湿
我怕在繁华深处
一不小心
除了钱 什么都没有了
和平广场,
低调却很坚强地守着辽阔
这块生金长银的地段
你低调却很坚强地守着辽阔
坝坝舞是你一年四季的豪放
你让沧桑的岁月在这里怒放
爱好和平的手
年过半百的 退休的手
青春的蓬勃的手
不悲 不伤 不怨 不怒的手
被休闲 旅游排斥在外的手
走到这里就像握住阳光的手
嘈杂的声音也是一种充实
卑微的幸福也是一种奢侈
我喜欢从兴茂花园 步行两座长桥
漫步在和平广场里 看礼堂的大门打开和关闭
看广场的绿化被人群挤满 看舞姿在歌声里游动
我喜欢一个人 累了就坐在广场的大树下
想一些事情 想一些高楼都不能支撑的荣耀
想一些无法承载的苦难和哀伤
不如把整个身子躺在城市里的辽阔
守住孤独和平淡……
长江二桥,
没有站立的高大却又躺着的雄伟
一个在北 一个在南
坚守的梦想
隔着岸 观望了多少年
也望不穿最初默默的情怀
江上风清 岸上繁花似锦
道路纵横 高楼挺拔
倒下的影子 任江水隐隐约约
零乱的惊慌 看不到一点坚强
此刻 我更敬重这座桥
横卧南北 没有站立的高大
却有躺着的雄伟
南山公园,
让我们不能轻浮地活着
从桥头南开始 我们要守身如玉
贞洁牌坊立了上千年
从刘氏的乡下移居到城市
请不要被公园里的花花草草
淹没了道德的底线
面对繁华 面对蓝天白云
面对半城山水
半城湖的画卷 面对眼前的字库塔
和回澜塔 这些厚重的沧桑
我们不能轻浮地活着 我们
要在繁华中守着朴素
面朝长江 心如平湖
辽阔而明净地活着
江南大道,
你千万别叫出声来哟
江南大道 阳光堆积如山
白云翻滚 蓝天掀起波浪
谁还在花丛中采集月光?
谁还在四处奔走?
为了倾听灵魂的音乐
宜居江南——
品味一种生态的哲学
没有弦琴 也没有牵挂
路面宽阔 树木和花草
像迎宾的少女 楚楚动人
一路上都是观景台
请把目光放远些 把眼皮抬高点
翠屏山张开绿色的翅膀 在平湖上空飞
迎风摇拽的幸福 水状的幸福
此刻的你 千万别叫出声来哟
市民广场,
浩瀚中的一个魂魄
一边靠山 一面临水
太阳船在岸边
闪烁着生机的光芒
此情此景
我想起水能载舟
也能覆舟的故事
广场开阔 视野辽阔
我是一个卑微的市民
从农村移居城市
站在这里 面朝平湖
我如此沧海一粟
想到这些 我又属于幸福——
谁还能以市民的名义
把城市的胸襟敞开
比如我的父老乡亲
比如我的兄弟姐妹
他们都可以像我一样
成为广场里的风景
成为三峡移民纪念馆的一块浮雕
或一个名字 成为广场
浩瀚中的一个魂魄
南滨公园,
就是那刹那梅香
从冬天出发
迎接春天的到来
此刻 大地也会
欢呼起来
深黄的 艳红的
洁白的花朵
就是刹那的梅香
刹那梅香
在风中徘徊 在水中荡漾
酒漾的乡愁
人群如花 在阳光下
奔跑 在绿地上
静候 哪怕
是一缕心事
痛 也要撕裂出
一条咆哮地河流
如果是爱
就带着光影的翅膀
带着一种犀利去飞翔
蜜蜂和鸟群的叫声
一声紧跟一声地喜悦
粘着花粉的甜蜜
和树梢的清脆
来回地奔走相告——
冬天已经走远,春天
已在路上
而我 却把一个人的名字
种在爱情必经的路旁
紧紧地抓住根的阳光
该开花就开花
该落叶就落叶
不悲 不伤 不离
不弃
长江之南,
不成风景也有风情
桂花 桂花
在江南 等我来 从白天
等到夜晚 金黄的白色的花朵
我看不见 就像我看不见
穿行在生活里的疼痛
你款款身姿 黑色的优美
在扑鼻的浓香里 我只有抚摸
只有沉默 看着你将周围的
泥土都香透
桂花 桂花
一场秋雨一场寒
月光的身子很软 思乡的部分却很硬
顺着翠屏双塔的古韵爬过去
江南江北都能风生水起
桂花 桂花 你旁边高楼的墙里墙外
尽是蟋蟀的低鸣
秋风啊 当一年一度的秋风吹来
再次吹来
我的桂花 江南的桂花
掠过秋天以北的旷野和村庄
交出一片乡愁 和苍白的赞美
在桂花匍匐地露珠里
不成风景也尽风情
在兴茂花园,
我读懂了一个留守的词
这些群居的居民
是从山村乡野移植来的树木和花草
长在城市的边缘 让繁华从身边慢慢游走
安宁而皎洁的呼吸中
偶尔想起从前的房屋和庄稼
胸前就涌动着长长的伤口
孤独和抑郁在花园的绿化带里长出疤痕
其实我最能记住的一个面孔
是花园牌坊下擦皮鞋的女人
早出晚归的姿势 总是比别人矮几分
哪怕与我同乡 那挥动刷子的双手
和面露苦涩的笑容 总能在眼睛里找出答案
路边摆地摊买早餐的女人
店铺里开理发店的女人
开麻将馆胸前挂着钱包的女人
皮鞋料面店买牛皮看电视的女人
石梯上来回走动牵着宠物的女人
火锅店里端菜洗碗笑不露齿的女人
你们的男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那些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牵着手走路的孩子们
让我读懂一个词——留守
这些从乡下移居进城的人
花园小区没有装下他们的身体
他们到很远的地方去寻找机器与工地
那些让花园变菜园的老人
正把一些命运分摊给记忆和愁怅
而我 写下的事物越来越小
小到了一个村庄 一个童年
一个胎记和亲人间隐秘的眼神
小到花园被种上菜蔬的气愤
小到彼此尊重的礼节
小到一些茶馆里的闲言碎语
这些与生俱来的朴实和简单
总让我泪流满面 在日常里填满
我内心的一些空缺
武陵码头,
都是我乡音饱满的亲人
汽笛声响 一艘逆水而上的客船
从他乡回到武陵 站在船头的我
心开始荡漾起来 我的声音
在喉咙里打结
想喊一声武陵我的故乡
眼泪却飘扬起一层层浪花
把一种久违的乡愁
撒落长江和满目的村庄
我回到武陵回到我的故乡了
汽笛一声紧似一声地喊叫
码头上游动的人群
都是我乡音饱满的亲人
那一句又一句熟悉的方言
竟然让我出走他乡的委屈和辛酸
变得更加有了力量和温暖
船靠岸了 被船员抛飞出去的锚
成回归的弧线 一下子
紧紧地咬住 岸边的码头
此刻 我终于感到
那颗漂浮的心 才总算是
靠了岸
茨竹,
是一张创可贴
茨竹 不是一种植物
她是一个乡村的名字 寂静的美
有着水银般的河流
和温柔的森林 一片纯净的绿
抵达笔尖和诗
苦恋的石头 长出枝叶和花朵
让我们有足够的耐心
坐等一种相思和欲火
仿佛那么远 又那么近
仿佛无耻的修辞 把这里的人
和过往的人
在酒杯里全成为亲人
茨竹,一个乡村的名字
响亮地站在高山上 聆听流水
流水冲走沧桑
抚摸清风
清风更像一张创可贴
治愈着 生活里的痛
春天来了,
我要回到故乡去
二月春风似剪刀,温和的刀口
不动声色地 剪开大地的脐带
“哇”的一声——春天的婴儿
就从雪地里生出来了
一声鸟鸣 一抹新芽 一树花蕾
一池绿水 将大自然
“报喜”的请柬 一 一发出
我是在窗外盆栽的花香中
和春天里的每一个面孔
一 一相认 和一场绵绵的细雨
一 一打招呼 前尘往事埋下
纷纷扬扬的欲念 总是在独处时
慢下身来 用深不见底的目光
望着远方茫茫的夜色 和
俗不可耐的灯火
我无法逃离一种想象
故乡的野草和山花 如何视死如归地
占领村庄揪心的痛
我要回到故乡去 不再让乡愁
被一阵风吹丢了春天里的桃花
桃花里有一朵花瓣 是我
前世今生里的一片山河
我要回到故乡去 不能让诗歌
被无尽的乡愁填满了故乡荒芜的泥土
泥土里有我沉睡的爹和娘 我是他们
生前种下的一个春天
我要回到故乡去
幻想自己变成一个女人
让子宫重新把故乡孕育一次
然后生在城里 让故乡
也在城里长出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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