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遮住了大海
 
一排排梧桐，一排排秋风。密不透风的秋风
被蚂蚁用牙齿磕了一个洞
通过这个洞，我看到了大海
原来，是秋风遮住了大海
 
那里
 
鱼儿衔着坚固的黑夜
周围的事物被照亮
天空高远
剩下一堆信心和决心
我必须赶去
 
一块石头要把所有事情讲出来
 
一块石头被吓破了胆！
一块石头被吓破了胆 ！ 
一块石头被吓破了胆！
一块石头被吓破了胆 ！ 
 
一块石头奔走相告！
一块石头奔走相告！
一块石头奔走相告！
一块块石头奔走相告!   
 
感谢那个冒充我的人
 
你把什么都篡改了
留下我的姓氏
依靠此，我东山再起
你是我最终的合伙人
 
忽然想起远在天津的明
 
夜深人静，我路过北京
路过上海，路过深圳
路过西安，路过成都
看到大红灯笼，
看到一路上的鞭炮纸
好像他们都知道今天是我四十岁的生日
而天津的明，你一定是点上一柱香
照亮群星
因为，我也是点上一柱香
看到群星闪烁
 
规矩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我是一个讲规矩的人！
 
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我知道你们宏大幽深的规矩
 
在路上
 
天空说变就变
灯光说暗就暗
行人说少就少
忧伤说来就来
 
我是说走就走的人
今晚，我得向着相反的方向
去和天空、灯光、行人道别
和喜悦结伴而行
 
越走越远
我走到天空里去了
走到灯光里去了
走到行人里去了
 
我开始在原地踏步
这将耗尽我一生的功夫
除了虚无
不见忧伤和喜悦
 
梦中
 
一个盗贼给我几十号人马
要我把凌晨3点篡改成2点
还原2点的场景
——刘老板点着一大捆钞票
王婷婷摇摆着丰乳肥臀
张老汉等着儿子高考录取通知书
李桂花盼着老公捎回小春的肥尿钱
轮胎店的胡生期待着下一辆破车
……
 
稀里哗啦，几十号人马四处逃窜
奔向源头
我被惊醒，一身冷汗
我有做不了大哥的根源
即使梦中，我也要当小弟

一辈子的事情被他瞬间干完
 
他什么都不在乎
他甩了甩头
向妻子下跪，把妻子撵出门外
把儿子关在书房
把鸟放回天空
给父亲打完电话
一辈子的事情瞬间被他干完
却错过了神的暗示
    
生活的小样
 
他不停地把水装满瓶子
又不停地把它放掉
直到他感觉
提取完生活的小样
然后砸碎所有瓶子
然后开始在玻璃里哭泣

我不应该听见神在诅咒公平
 
圣经722页
《以赛亚书》百姓悔罪中说：
因此，公平离我们很远
公义追不上我们。
 
公元2016年
阳历5月30日
姚彬在悔罪：
我听见神在诅咒公平
我不应该听见的
 
在大海面前，我不应该看见江河的奔腾
 
圣经700页
《以赛亚书》神对以色列的应许：
众海岛啊，当我在前面静默，
众民当从新得力，
都要近前来才可以说话，
我们可以彼此辩论。
 
公园2016年
阴历5月5日
姚彬在悔罪：
苍茫的大海啊
我看见江河的奔腾
我不应该看见的
                                  
这时，没有现在，坐下来就是未来
 
这时不该有嗡嗡的声响
狮子和四周的铁都成了亲戚
时间已经松手，江河已经老朽
一层层的未来，没有确切的表达
比实际年龄大
 
现在是白雪公主吃枇杷的时候
 
我在未来等过去的妹妹
现在是白雪公主吃枇杷的时候
她不吐枇杷核
她怕吐掉了幸福的生活
枇杷核就是她的王子
当然，过去的妹妹也包括白雪公主
 
如此辽阔……
 
肯定不是指的天空
也不是指的大海
指的是寂寞
指的是覆盖
寂寞的前面更辽阔
后面是一堆灰烬
覆盖了天空和大海
 
如此安静……
 
我好想找到我自己
尘埃高远
你在敲钟
我在最安静的钟声里
向大地致歉
此时，它虚怀若谷
把一些痕迹悄悄擦除
 
口供
 
神说：“要有光”，就有光了
起初，神一直没说话
后来他也一直不说话
再后来，再再后来
他就开始打胡乱说
譬如：“我们要照着我们的形像，
按着我们的样式造人，
使她们管理海里的鱼，
空中的鸟、地上的牲畜和全地，
并地上一切所爬的昆虫。”
 
诉讼
 
水说干就干了
鸟说飞就飞了
蛇说死就死了
果子说掉就掉了
爱情说完就完了
地震说来就来了
飞机说坠就坠了
神，我要起诉你
你这个骗子
你说：“要生养众多，
遍满地面，治理这地；
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
和地上的各样行动的活物。”
我管得了吗？
 
请告诉我生活真相
 
那个哀怨的姑娘
那个枯竭的老汉
那个愤怒的青年
那个阴险的乞丐
我是假意地痛忧吗？
为什么偏偏让我看见？
“我可以换你们出来，
但不能和你们在一起”
 
我已找到了死的良方
 
“活着，
是因为没有死的理由”

“死去，
是因为没有活着的理由”

“死吧，
气死那些不得好死的人”
让他们失去迫害的欢乐
让他们失去必须的痛苦
 
不要读我的诗
 
十年没回过故乡的人！
十年没有故乡的人！
没患过病的人！
没做过梦的人！
没有绰号的人！
没有亲人的人！
没有波澜的人！
不会死的人！
不会装死的人！
  
父亲
 
那个周身有病的人
那个把病弄得颠三倒四的人
那个不爱惜自己的人
那个爱惜病的人
那个愧对自己的人
那个不认儿子的人
那个让我成为中心的人
那个吹嘘的人
那个老实的人
那个光彩的人
 
父亲阿
你把自己抛弃
把根源抛弃
把时代抛弃
把爱抛弃
把恨抛弃
留下金子般的泪水
奔流不息
暮色四合
 
此刻，正午的太阳烤得大地滋滋作响
两只鸟茫然对视，我的眼中却空得没有目标
 
我是个杀气很重的人，目标通过训练才能成为目标
绕过目标首先是德行，然后才是境界，然后才是空无一物
 
譬如，我把此刻形容成百鸟归巢，我无事生非
譬如，我把此刻形容成暮色四合，我无所事事

酒鬼
 
我看见好多酒鬼
他们夸张过后尽是叹息
好像从来没有热爱过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我醉酒后
也如此地注意过我
我说的是，不是给我喂开水，不是扶我离开现场
而是观察我有没有热爱
 
现在我已大醉
我急需找到另一个酒鬼
挽着走在大街上
等那些人仔细看

天下大白
 
除了下雪，还有什么可以使天下大白
如果只有这样，我就选择晚上的雪
就可以不去想雪把禾苗和树枝压弯的事
 
天下大白了又怎样呢
这却成了更大的问题
 
告诫
 
不要泄露蝴蝶咬死蜻蜓的事
不要代蝗虫状告青蛙出庭
 
白因为黑而明亮，善因为恶而崇高
国因为家而伟岸，人因为兽而非兽
 
苍茫不会给铿锵机会
土地不会和风暴翻脸
 
我靠没有死去的理由活到现在？
 
活着，是因为没有死去的理由。不容易
活到死去更不容易，坚硬的理由会让死必须死
 
好多人陪我活着，但我坚决不要成为他们的理由
因为，我担心我活到没死去就死了
 
还有那些以敲诈为生的人，他们都藏着敲诈的理由
我也敲诈过生命的流言蜚语，甚至没有藏
 
也有显山露水的死，把活提前到将来
也有藏着掖着的活，把死推迟到过去

在春天
 
因为要写这首诗，间接和一些花有了关系
如同和草一样的关系
 
我在树林里踱步，没听见回声
花灿烂地开，灿烂就是我的
 
如果在春天抽出一个句子，放进夏天里
它是茂盛还是萎靡呢？
 
如果不是我抽出的这个句子，它活得到明年吗？
在春天，还有很多关系，在悬崖展览
                     
为什么我心里住不进一个美丽的句子
 
总是想到了皂角逃学，鲜花迟到
春风检举枯叶，蜜蜂向蝗虫耍流氓
春光明媚，我那颗鲜艳的心脏
除了补习现在就是赶考过去
硬邦邦的将来无比巨大，无比辽阔
春雨濛濛，我那双闪亮的眼睛
戴上光荣的词语在奔向前程的路上四处打劫
走向语法错误，却未能悬崖勒马

道德颂
 
两只兔子死得其所。一是为了见生父
掉进悬崖。一是为了行走人间
掉进胃里。两枝野花为了暴得大名
终于居有其屋。我一只手杀过兔
为病中的母亲煲汤，为招待朋友喝酒
一只手摘过花。为女儿，为野外的女人
想起一些重要事。有道，无理
又想起那些两不相欠的事。有道，无德
我一落地就占据了江山的一个位置
我一离开地面就被江山拒绝
我一躬下身就成为人民
我一躺下就成为江湖
再想起那些死活，一会东，一会西
唯有那些活在死里，死在活里的，又不能称为死活的
适用于道德颂
         
委托
 
我把灵魂委托给麻雀了，随它使用
做出这个决定前，我的身体已给了一块木头
我眼睛里曾有绿色，我胸腔里曾有红色
这些足够接近花红叶绿
 
麻雀变得异常的勇猛
一会伏在稻草人的头上
一会站在路人的肩上
一会吃东家的米饭
一会喝西家的鸡汤
 
后来麻雀也被摆在了餐桌
我的灵魂悄悄地溜了出来
坐在灯光下，大吃大喝
 
魂不附体。麻雀的味道无比干涩

才华
 
整个中午，医院肿瘤科10楼的过道上刷满方言
整层楼的发音却出奇地统一，偶尔有间歇的旁注
 
所有的年华约见在一起，几千吨的音量不分彼此
问到再无可问，听到再无可听，未来的重逢低于大地
 
一个人体就是一个国家，就是一座磨坊
不断地建立各种新政，磨掉旧爱，筛出必然
 
所有的才华约见在一起，所有的衣服走漏风声
他们都是婴儿，骨血鲜艳，开始牙牙学语
 
他们终将才华横溢地放弃行走
然后才华横溢地躺着，没有妄念，亦无执念

词语
 
几个低眉顺眼的词语关闭了暴动的道路
这些我的词语，我是它们的担保人
或者说它们经历过收养，放弃，流落，替代
我发现，单个的词语是有暴力倾向的
数场暴动纠结在一起，它们又是那么的安静
 
安排妥当，它们却一无所知。这时，我开始了无比落寞
内心里，我原来储藏着一排排暴动的美德

你是我的远方

         
你总是忙碌，我就不停地数羊子
摘星星，催水速。跟上你的节奏

你一丝不苟地快着，从姐妹中走出来
我就一丝不苟地停下来，把兄弟混淆

你在理想中弹琴，抄写诗经和白云
我在信仰中煮水，研墨，走小道

你是被美养伤的麻雀，高枝有绝世的孤独
我是被爱惯坏的鹦鹉，堂前有空前的欢喜

天空刚学会悲伤，草木开始走正道
光是影的阳谋，你是我的远方

悲伤
 
好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梦见上帝
我一次跪在他面前，跪了好长时间
一次抱着他痛哭流涕，哭了好长时间
一次在他的肩上骑马马，骑了好长时间
一次给他朗诵新写的诗，朗诵了好长时间
一次和他喝酒，喝了好长时间
一次和他谈人生，谈了好长时间
 
今夜，我急着想见上帝
却无法入睡

怯
 
发誓再不去打扰你。除非你主动
这不应该是我说的，几乎没有可能
但你告诉他们，我不但说了
还搬出上帝来发誓
 
我看到他们鄙弃的目光
我看到上帝躲闪的目光
我看到了你胆怯的目光
颤巍巍的，甚至有点小天才

悲伤
 
好长一段时间，我总是梦见上帝
我一次跪在他面前，跪了好长时间
一次抱着他痛哭流涕，哭了好长时间
一次在他的肩上骑马马，骑了好长时间
一次给他朗诵新写的诗，朗诵了好长时间
一次和他喝酒，喝了好长时间
一次和他谈人生，谈了好长时间
 
今夜，我急着想见上帝
却无法入睡
那个用鼻孔说话的人
 
那个用鼻孔说话的人
从13楼到1楼
8楼电梯忽然停了下来
飞进一群嗡嗡嗡的蜜蜂
迫不及待地在电梯壁产下一堆蜂蜜
它们把电梯当成了蜂箱
或者是把那个嗡嗡嗡说话的人当作了同类
而那个用鼻子说话的人
到荒郊拉一次屎是多么的困难
就算是他是产一次蜜
        
档案
 
档案馆里躺着一具老鼠的尸体
老鼠和那些档案生活了五年
发现活不在履历里
吊死在铁衣架上
（奇怪，北大毕业的管理员王芳
在最小那间档案室
挂了一个铁衣架
衣架上挂着一条粉红色的丁字裤）
     
尘埃  

处处尘埃哪有空 
我羡慕自己
披着尘埃挖鼻子，说大话
读圣经，干破事 
 
解散公告
 
地产商张贵
在报纸解散公告里非要加上“来日方长”几个字
他说，这将是历史见证
    
恍惚
 
大风起兮？
大雨来兮？
不。风平浪静
太静了
太静了
因为太静了
   
 猫

我说猫
你是猫
你咬老鼠
你吃小鱼
你建步如飞

我说猫
你是咪咪
你温柔可掬
你睡我的床
你穿我的衣
你抚摸我的心

我说猫
你摇摇头你指挥我咬老鼠
你是？
我可以走近一点吗
我可以用绳子套着你的颈
做游戏吗？

梦

一个梦活了
你知不知道
一个红色的梦
在往上飞
一个黑色的梦
在往下沉
一个白色的梦
左冲右突
一个绿色的梦
跪在门槛
你不知道
你可以说
黑狗肥壮
白狗疯狂
黄狗黄狗
你知道
你可以不说
西风瘦了
东风不着
青苔的路
冻僵的土
你知道你可以不知道
高梁烂了
空气重了
眼睛绿了
嘴张大了
手伸长了
仙人病了
祖先活了
 


你好
 
没有人问你好
你就自己问问吧
 
我好
我的头很好
我的脸很好
我的手很好
我的脚很好
我的衣服很好
我的笑容很好
这就够了
好何其多
从上到下
从左到右
 
我好
我的头发很好
我的胡须很好
我的手纹很好
我的鞋跟很好
我的衣袖很好
我的酒窝很好
这就够了
好何其少
记住一点点
忘记一点点
 
没有人问你好
你就问问自己吧
你好你好你好
不要让人知道
你在问自己好
 
模仿

那五个人在干什么，紧紧地围在一起
那高个子把头勾得很低，以致看上去他是个小个子
看上去他很费劲
有一个矮个子把头高高地仰起，身子挺得直直的
看上去很费劲
有一个什么也没做
有一个看着我笑
我也跟着笑
有一个好像不存在
好像我才从他们中走出来
 
旷野上有一个人特别地像一个人

旷野上，一个人独自地走着，眼睛半开半闭。
旷野上，我看见一个人独自走着，眼睛半开半闭。
她长着一张好看的嘴，一道好看的眉毛，几颗恰如其分的雀斑。
她的眼睛半开半闭着，很难判断她的眼睛到底好看不好看。
她用半开的眼睛斜着向我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折树枝，搓手，跺脚。
这一点，像极了另一个人，真的像极了，像极了另一个人。
 
鬼
 
我很庆幸摸到了鬼的骨头，微凉，迟缓地传递着
对我来说，这鬼真有些来之不易，而确认鬼的过程也是艰辛的
有人说，要先做鬼，然后才能辨认鬼。但是，有的人又说鬼是有派别的
甚至有野心和沸腾的血液。我无门无派，不提供，不假设
但我专一，专心致志地寻找鬼，道痕，气味，甚至模仿
深夜，我鬼叫鬼哭，在心里，把沉重、飞翔臆造得简单之至
白昼，我鬼笑鬼脸，在表面。然后就开始有鬼笑鬼脸加入
然后我顺着这条路子，在最表面碰到了鬼的骨头，微凉
血沸腾到极至的凉，野心过头落入荒郊的凉
 
那天
 
天空爬满了鹿子，它们和我一样渴望顶点
天空没有歹徒，没有荒郊，
我爬在地上，像蚂蚁一样爬在它的天空
地上铺满了潮湿的诗句
我一个句子一个句子地捡拾
一半送给鹿子，一半留给自己
藏着的悲伤

一直想给你写诗
一直没敢动笔
 
我只能悲伤
在键盘上胡乱地敲
敲麻雀，敲飞蛾，敲黑暗
把一块一块的明亮敲碎
把一个一个的青果敲疼
 
我只能孤独
在老虎身上捉虱子
在针孔里练习鼻息
把涪陵小城当作滨海新区建设
把百无一用当成目空一切
 
而我的悲伤只能藏着
其实，我宁愿露出狐狸尾巴
包括粗糙的毛，乌黑的泥
包括狡黠的小欢喜
躲闪的骚
 
我手里掖着一个漩涡
心里潜伏着一个魔鬼
坦白从宽，没有流放地
抗拒从严，没有坚固的牢役
都这么熟悉了，明明
你还把我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