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室

床位紧张，你进了急诊室
痛苦扑面而来
病人的、家属的、医生的
个个都是苦涩的表情
从他们脸上，我读着你
读着颤栗的惊恐
读着天堂和地狱，读着
每个人心中的上帝
那一刻，我不是自己

我小心翼翼地掐算着时间
从早到晚一刻不停
黑夜在外面，慢慢地把万家灯火包围
发黄的灯光，流露着几分单薄
泪水，自你的眼里流出
浑浊而远不可及

我走出门外
在洒满月光的路口踱步
城市的医院越建越多
医院的楼层也越盖越高
可医院，还是人满为患
远远赶不上心痛的增长

多想伸手抓一把光明
和温暖的风
和这不属于我的夜晚

病房

从急诊室到病房
我推着你默默地走着
那一段路很长
你像飞在半空中的柳絮
你从不愿住宾馆，今天，为了救命
你住进了高级病房
雪白的墙壁，齐备的设施
出出进进的医生、护士
你把自己交给了医院

二十天没有咽一滴水，吞一粒米
全靠身上插满的管子，各种液体
在房间上空缓缓升起
把我的脑子
涂抹成病房的颜色
到这里的人，舍得花大把的钞票
买滴漏的吊瓶，买密密的针孔
催款单，自费药，仅有的家当
全被掏空，可我
又怎能跟生命讨价还价

夜，又是无眠
从昨天到明天
我要在今天撒下多大的网
才能捞起你走失的灵魂
真想唤醒你
用我打碎的心化作星星挂在你的天际
就这样让我坐着吧，坐着
在你的床前，坐成一棵长满亲情的树

生命

你竟这样活下来了
中午，病房的人都睡了
阳光在窗户上，踮着脚尖在走
听不到一点声音，但在我
翻开的书上，里面的阳光
如雨，落满四十年的时光

老伴啊！你是一棵树
我就是那片绿叶
紧紧地靠着你
走进夕阳，走到来世
风起的时候
季节很深地漫过头顶
我们在一首诗里相互眺望
把前生的愿望走完

原来生与死并无截然分野
交错的辉煌，如同日月共同渲染的光
哪怕只一瞬间
也足够回味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