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中医的手指
不动声色，咄咄逼人
就像我无法逃避的探测器
我细弱的手腕，那么多纵横交错的
青色河流，暴露了我体内的虚弱和战乱
心血虚，肺虚，肝郁
仿佛有些羞于示人的秘密，被横陈于手腕
茯神，药方里的第一味药
夜晚，我心神不安，仿佛置身汪洋
我想到了那枚定海神针，我不知
一针下去，我汹涌的梦境，是否
真的能够得到安抚
当归，药方里的第二味药
长久以来，气血耗损
身体里的元神，离我越来越远
我想到了某种古老的招魂术
我不知道一声“归来吧”，能否把我唤回
让我亏损已久的心神，获得安宁
柏子，白芍，蒲公英……
洁净美好，如月光和处子
我一一捡选的，是一些与花朵有关
又决无关系的药草，它们将
以苦涩的谦卑，以黑色的沉静
以汤汁的温厚，进入我的身体
面对一张药方，我如此虔诚
是因为，药草里，住着草木的
慈悲和劝戒，此刻，我并不渴求它们
洗濯我体内的沧桑，我只是默默期许
当它们进入我的血液
我就会离一株草木的本心，更近
 

药方，药引

到如今，那张药方，早已成为
我与众药草私会的，药引，月涌江流
势难阻挡，那青灯的青，结满了词语的籽
 
风里，氤氲的药香，不动声色
拓展了一张纸，过于谨言和慎行的疆域
根蔓蜿蜒，独自葳蕤，携众药草
于一夜之间，长成一个世外的古国
 
绿叶深处，药草们
纷纷捧出自己私藏的，野性和灵异
蓦地，探出头来
 
极目四野，风清月明，万种草木
一齐打开腰间的，香囊
在一张故纸，巍峨的半空
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