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 一个浪子与一个村庄四百年存亡史的恩情
原籍
我说那时山间的风景,美呵
那时塞北,南风带来雨露
万花竞艳,蜂蝶采香
蒲公英在高原上举着小伞
一阵清风,诱人入山
一块黑云却封锁了山口
你说那里一定住着神仙或妖怪
我说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绝壁下避雨
山洪填满了河谷
领头羊纵身一跃,跳入洪流
你说河东河西都是故乡
我说沿着绝壁往回走,就是我的原籍
哭魂
昨夜,梦见回到故土
近村的路上
玉米地,土豆地
菜地与麻地
都像杂草地
有的地块被莫名翻耕
堆起新鲜的生土
我赤脚踩过
然后在岗地坐下
没心没肺地哭
吹着山风
一遍又一遍
唱海子的《九月》
为何不念旧情
为何唱得专注而娴熟
忽略庄稼,也忽略亲人
冬至日
像一个孩子到了生地儿
半夜怎么哄都哄不乖
谁家的狗疯了一样狂叫
大风掀翻草垛
又撞向麻纸窗扇
你惊诧于一个小小婴孩
一整夜紧攥着拳头
你去过最黑的夜
是故土之夜
一整夜,漫天星斗在寒天
散开,又瑟瑟聚拢
注释:
注:南洼村,位于张家口宣化,距桑干河南岸十几里的一个小村。西邻上游的古人类发源地泥河湾遗址,东邻下游的中华民族发祥地涿鹿黄帝城遗址,距离都不足百里。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山村,十几个人,几十只动物,一口泉水,几架驮桶,它们构成了这个群落的主要部分。
县志上说,这个村庄诞生于明代。看祖坟,最顶上的是瘦小的兄弟俩。至于他们扎根于此的缘由,县志上没提。是为了避战、逃税,还是因为犯了事,或一块土地的诱惑让他们留了下来?也或者没有理由。
“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古诗版图中,桑干河已然成为一个乡愁的地标。当我无数次横跨桑干河,却不由得一再回望——这越来越浅的河水还是它吗?这是我日思夜梦的故土吗?
2012年,南洼村最后一个村民搬离,从此村庄荒废,故乡空落。在路上,在梦里,在遥远的心安之处。或许,故乡本是一场命中注定的悬案,事发的时间、地点、人,都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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