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有一个古老的故乡

我本有一个古老的故乡
那是圣人出生的地方
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
记录了先辈无上的荣光 

我本有一个传奇的故乡
那是好汉聚居的地方
一部水浒传，一百单八将
树起多少英雄的形象

我本有一个美丽的故乡
那是红高粱生长的地方
抗日的爷爷，传奇的奶奶
是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高粱

我本有一个诗意的故乡
那是风筝飘飞的地方
小小的风筝，长长的线绳
多少次把我的思绪牵向远方

我本有一个平坦的故乡
那是牵魂萦梦的地方
虽然现在我离它很远
但生我的故乡终生难忘 


有多少记忆与苦难有关

母亲生于战乱年代
长在山东
曾被日本鬼子追杀
也曾因捡落花生被押着游行

晚年，她在陕北一个小山村去世时
胳膊、腿都肿得很粗
手一压，就是一个深深的坑
但是她拒绝住院
所以到死都没有查出病情


告诉你我活得很幸福

从山东到陕西
从一望无际的平原到坎坎坷坷的黄土地
虽然我一路向西
逐渐远离了太阳升起的地方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活得很幸福

从懵懂无知到一大把年纪
从孤家寡人到有女有妻
虽然这辈子可能再等不上去生个儿子
但是房子车子我都有了
我只能说我活得很幸福

不懂得忧伤的时候没有忧伤
就像分不清是非的年代没有曲直
现在，别说功名利禄
就连生离死别我都看开了
你说，我怎能说我活得不幸福

天空朗朗，芳草萋萋
人来人往，生生不息
虽然在这个伟大的世界上
没有几个人能认得渺小的我
但我情随心动，心随云飞
我没有理由说我活得不幸福


好大一个家  （组诗）

石匠父亲

父亲把一生的劲
用在一把锤头上
锤头把一生的劲
用在一把錾子上
錾子把一生的劲
用在一块石头上

于是，我看到
石头把錾子伤了
錾子把锤头伤了
锤头把父亲伤了

当城墙砌起
宫殿砌起
父亲呀
我该到哪里去寻找
你的荣光


榆树母亲

有人说
陕北旮旮旯旯里
那些开着朴实花朵的
洋槐树
就是陕北的女人
可我觉得
我的母亲并不比
槐花美丽
倒是小时候
母亲在榆树上采榆钱
给我们吃的情景
常常让我觉得
她更像一棵榆树
不仅给子女奉献了所有的
榆钱 
最困难的时候
她甚至扳倒自己
剥下树皮让我们充饥
就如同最寒冷的日子
她在我们身上
披上她的棉衣
温暖了我们
却冻坏了自己


麦秸兄弟

把头割了
留下秸杆
盖在房顶
可以遮风挡雨
铺在炕上
可以抵挡寒气
就是打成碎屑，粉身碎骨 
和进泥里
磊进墙里
仍然手手相挽
像长城一样
把家园守护  


花开姐妹

姐姐块大
像牡丹，雍荣华贵

妹妹娇小
似腊梅，迎风摇摆

有人说
一娘生九子，九子九个样

我说，不论她们像什么
一年四季
我们家都有花开


又一代人

父母给了我们兄弟姐妹
我们却
要么没儿，要么没女

那些有儿有女的
本来大都是时代的罪人
但我们却对他们
充满羡慕


写在女儿22岁生日

呵护你22年
只希望你健康地长大
并像花园里的花儿
总是灿烂地开花

我们不在乎你
开出的花是红是紫
是否如天边的云霞
一样美丽

我们只希望
不论风里，还是雨里
你总能平安地绽放
而这平安
对父母而言
已胜过
任何奇迹


远去的村庄

坍塌的土窑
曾是祖辈耕耘的天堂
山高皇帝远的年代
任凭外界怎样兵荒马乱
他在这里守着老婆与热炕
完成了一生平安的梦想

荒凉的石窑
曾是父辈创业的地方
他凿山为石，垒石为洞
用一生的苦力
延续祖辈一生的希望
为子女留下了富足的梦想

可是，在窑洞里长大的孩子
却离开了他们的村庄
父辈为他们创下的家业
被毫不可惜地遗弃在远方
至于在外边活得好或不好都没有关系
仿佛活在城市就是他们最大的荣光

他们不知道城市的荒凉
不知道在城市播下的种子
未必能像庄稼一样生长
他们也不知道村庄的忧伤
不知道村庄给他们留下的印记
会像标签一样永完贴在他们身上


土窑的记忆

这是我曾住过的土窑
但我不知道它是否已坍塌
窑背上的芳草
不知道还是不是年年发绿
院子里的槐树
不知道还是不是年年开花

这是我曾住过的土窑
土窑里有我睡过的土炕
天冷的时候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把它烧热
天热的时候
不知道还可不可以躺下乘凉

还有窑面裂缝里住着的麻雀
不知道今年是否又把小鸟孵下
还有窑前那条清清的小河
不知道现在是否还能捉到鱼虾

还有生我养我的亲娘
她是不是还对我放心不下
还有打我骂我的亲大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让我去闯荡天涯

土窑的记忆是童年的记忆
这辈子的财富
就是与土窑有关的童话

土窑的记忆是生命的记忆
今天不论走到哪里
都觉得从未离开过它


石 磨

如果把磨盘比作地球
那么它上面的两盘磨
一定就是太阳和月亮

我们的祖先
有着怎样超人的智慧
能够做出这样的发明
一定得益于仰观天象

就象太阳转过千年万年
依然光芒万丈
就象月亮圆过亏过
依然把夜空照亮

我们，这些地球的臣民
正因为有了它
才能在千百年之后
依然如水，缓缓流淌


失落的村庄

虽然机器可以把石磨代替
但城市永远替代不了村庄
就像最现代化的流水线
虽然可以做出各种商品
却永远生产不出五谷杂粮

农村人在土地上种庄稼
城里人在土地上盖楼房
庄稼的高度永完比不上楼房的高度
但楼房永远靠庄稼喂养

当楼房的暴利胜过庄稼
当在城里打工胜过种粮
当乡下人都挤进城市
当城市的规模一再扩张

不知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日子
还会不会出现
不知道
城里人往乡下跑的日子
还会不会很长


挂在墙上的乡愁

床被挂在墙上时
人也被挂在墙上了

人被挂在墙上时
乡愁也被挂在墙上了

火车上，我看到
那些被挂在墙上的人
觉依然睡的很香

为什么？是因为
他们人虽在异地
心已回故乡


中秋月

一年有十五个月亮
十五个月亮中你最圆，也最亮

品你的圆，有多少人心碎
看你的亮，有多少人断肠

没有经受过残缺的人
不知道的团圆幸福

没有经历过别离的人
不知道相思的滋味

有多少双泪眼在今晚看你
蓝天的青巾只接住这一滴

你说是你的，我说是我的
原来这一滴思乡的泪呀

是你的，也是我的
是你和我的泪凝成的一体


清明雨

这是一年四季
最伤心的一场雨
也是古往今来
最公平的一场雨

它既淋帝王
也淋布衣
将高贵和低贱
同时打湿


这片土地

曾经生长过什么
走出过什么
不用沧海桑田
仅仅时过境迁
已没有人
认真记忆
尽管他们像
山崖上的石头和
石头上的青苔
一样真实
但它们与他们
似乎不在一个世纪

有人说
忘记意味着背叛
其实，有时候
不知也就是
无知


也说乡愁

如果躯体有故乡
那一定是他
出生的地方
如果灵魂有故乡
那一定是他
离开的地方

容纳躯体的家
再远都可以回去
离开躯体的灵魂
也许只能在外边
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