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熄灭身体里的一盏灯》
就像无法熄灭替代自己活着的父母。他们
已经老了
随身带着一只钟,指针在身体上均匀地行走
走成弯曲的脊背
以及头上的落雪。我的泪水
忍不住流成一条小溪
从故乡开始涓涓,涓涓。
有什么可以易碎,有什么可以带来心头的颤动
因为他们用天使的胸怀容忍了我
我擎着他们额头的皱纹
一路行走
如一首未完成的诗
多余地活着,却无法省略。
《身体上的发条》
我从来不相信
一棵枝干茂密的树,会由某种特制的材料构成
看不见风
树在摇晃着自己。看不见树
只有心肌上的枝叶在颤栗。是时间和空间叠加在一起
是亲人和朋友叠加在一起
所有的叶子是同一片叶子
所有的拥抱是温馨的拥抱。一棵树和另一棵树
为某个时刻的对视
或者是呈现更广阔的美而激烈地活着?
让上帝开口说话,从世界的身体里
取出不同的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人世沧桑,那些逝去的,却是真的。
就像我
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人到四十,想的越来越多,写得越慢了
像身体上的发条
被谁拧紧了
却无法一下子像一枝树叶那样舒展开来
《你说缘》
你说缘,大风吹开柴门
露出晾衣架上的红肚兜。一个在远方的人
她怀念远方
你说流水
蝴蝶吹开春风
花朵扣动门环。一个人
为远方的她,认真地
写着一首诗
你说缘,虚掩之门缓缓打开
在墙的那一角,一个女孩咬着衣角
她是远方之外的远方
将镜头倒回以前
你说缘,羞涩和幸福
纷纷披散----------
尘世如此广阔
你有青春的清香,我有少年的骚动
尚未消失的风景
在中年,惆怅,各自一方。
《月光下,有什么在归来》
面对山顶的那轮月亮,光辉还在我手上
我用词浸泡过它
用男人的胸肌喂养过它。它还在雪之上
一直不肯从高处走下来
其实那不是高,不过是几层楼房的上面
不过是青海青海的发髻上面
有时躲在草原凸起的那一面,有时又挂在帐篷的那一角
我住在湿漉漉的草原的日子里
看见它言听计从于夏天的虫鸣,它的触角
依次在草嫩嫩的芽上得到答案
草原只有一部词典,牛羊不讲理,它们不会自动回到天黑的家
因此,月光由我的青稞酒和牧羊姑娘的乳房组成
是谁限制我说醉话
那时,归途的马蹄暗暗使劲
哒哒的马蹄声吵醒了整个草原
《井底之蛙》
谁有穿墙术,谁就能从二月回到故乡
身体的隔壁
国家的仪仗队已经走来
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迟到的懒惰,一直追随其后
格萨尔,有山顶大风吹来的酒
和可以随时转移牧场的马队
我很想放开手脚去做,给一户牧民一个挤奶机
给另外一个牧户
给一个酥油机。
让香喷喷的生活去撬动胃,和欲望。
而他懒洋洋,身体里飞出一把斧头,劈开诙谐的生活
只是恭维地低了低头
像恭迎主子的臣民
只有屁股厥向天边------
一只井底之蛙
无法掩卷人间的将错就错。
《声声慢》
接住了我的遗忘,一个人的呼吸
比另一个人的呼吸要粗糙一些。一生中的一秒
有时比一根针还要慢
放入钟表,身体就是一面九世纪的墙,拦在那里
谁把世界锁住了
平安夜的钟声响不起来
春节的鞭炮燃不起来,情人节的玫瑰
也无法按时绽放
有情的人,和无情的人,隔着房子
操刀,打架
有人梦呓,有人喝酒
通向遥远的火车,滑向黑暗的大海。
哦,醒醒,睡着的人
我有无法言说的悲哀。
《红豆诗》
再过几天。我一直在这样推卸自己的责任
作为丈夫,或者是儿子
我把清洗得很红的心,搁置一旁。
那时候,总以为时针不会走远,总以为
身体内的机器不会垂老
如果暮色中归来,有什么可以促膝交谈?
大风吹了一夜又一夜。
生活走了一年又一年,那颗心,静静地
在那里。
它曾经在无法言说的沉寂中,也曾置身于某种
呼啸的风暴里。
你似乎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像失去了联系的水龙头,厨房,和书橱。
什么和风声混在了一起,和坍塌混在了
一起
固执的片段,那粗硬的一粒红豆
以及它静置的光
在匆忙的,困惑的空隙中停顿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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