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车延高不熟悉,但车延高的诗歌我常读,我记得第一次读他的诗是在2006年的时候。我记得那首诗叫《擦皮鞋的女人》他在诗中是这样写的“与牙膏的颜色相反/她挤出的鞋油是黑的/她低着头/一缕头发在额前摆动/勤快的鞋刷和头发一齐摆动/她是劳动者/可她不供养汗水/她抬头时/我低下头/皮鞋已经锃亮/我的眼前明晃晃的/我很满意的递上一元钱/她很庄严的接过一元钱/我的笑和她的笑握手”说实话,我当时真的被他的这首小诗感动了,我觉得车延高的诗歌语言朴实,易懂,也很有艺术感染力。诗人很接近生活,观察也很细腻。我觉得诗歌创作不需要一味地挖掘语言,好的作品绝不是取决于高深的语言技法。写诗本来是一种心灵与情感的自由宣泄,我主张诗歌的语言朴实易懂,新奇的句子让读者边读边猜感觉很累,创作与阅读不应该产生很大的差距。好的诗歌不一定取决于高端的语言技法,一首诗的诞生只有三层架构:具象、意象和意境。我觉得车延高的诗歌也有他自己的读者群。
从《擦皮鞋的女人》开始,我一直很喜欢车延高的诗。说实话,这些年我还真的不知道他是个政府官员,因为在车延高的诗里,我始终没有察觉他是个官。车延高的诗歌文本都是立意于底层平民的生活,比如,他在《让我记住母爱的人》是这样写的“嫂子,我看见你在月光下梳头/一柄篦子篦不去岁月给你的衰老/三根青丝只是当年的念物/每天月色还是白了你一头乌发……/嫂子,看见你锄一垄地就捶一次腰/我相信土地是用手指和血汗刨出来的/走进你不该昏花的眼睛/我明白了缝补日子有多么艰难/你是母亲过世后让我记住母爱的人/你不识字/你用什么教会了我勤劳、吃苦和善良”车延高有很多这样的诗歌,让人读了不仅是感动,还能让人不再散失乌鸦反哺的恩养,这种人间的情畅,在诗人简朴的语言里悄然升华“你是母亲过世后让我记住母爱的人”,让人读后感到潸然。还有《父亲的庄稼》,这是大地震后诗人笔下最揪心的情感流露“孩子,你躺热的床震垮了/爹只能给你修简易的坟/移一棵树作记号/爹百年后,这就是咱们会师的山头/那时,你用灵魂背我老了的灵魂/咱们一同去看那些新建的村落/一同用风吹动稻穗和高粱/在血已经开成花的地方/对视而笑,一起说/好/今年的庄稼长得真好/时间是说话的青天/水面上,冰清玉洁的手在思索/一片苇叶,是他当年的船吗/人去了那么久,目光为什么不肯离去/也许上面留着没有写完的诗句/不该去采的,那是多瘦的身子啊/连柔弱的风都站不住/思念太重,太重了”读着这样的诗,我都忘记了车延高他是个市纪委书记,我只感觉他就是个优秀的诗人、是位很质朴、很善良的一位平凡的作家。
这些天来,几乎整个神州大地的文人都为了一块巴掌大的荣誉,竟然吵闹的沸沸扬扬,这有意思吗?众所周知,诗人车延高他是一位市纪委书记,许多人爱把获奖结果与他的官职联系在一起无聊地猜测。有“猫腻”的是事情是有的,但我宁可相信诗人车延高是文人领导中的好人。就像广东大学生诗人陈思楷说的“若当官的不可获奖,那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英国首相丘吉尔岂不是荒唐至极?”有些奖项也许客观是存在问题,就像2008年赵丽华拒绝领奖的事我还历历在目。其实,我敢断言,有很多说三道四的人,他们根本就没看见车延高的获奖诗集《向往温暖》,说实话,我身边就有些人也跟着QQ群里流传的那首《徐帆》起哄。有些评论,我们还是细心看完诗人获奖的文本在说话。
车延高的诗歌我非常喜欢,虽然我和他并不熟悉,但我曾被他的诗歌深深地打动过。我喜欢在一位纪委书记朴素的诗歌里沾满泥土气味,在他丰沛的诗歌意象里打开生命的倾述,让他以一己的勤劳和善良温暖百姓的手,长一双与公仆有关的眼睛,写诗、做官。
附车延高简介:
车延高,男,汉族,1956年2月出生于山东莱阳;1972年12月参加工作,1976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党校研究生学历,经济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作家协会会员,兼任武汉市杂文协会主任。2010年10月,获得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现为中共武汉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
附车延高获奖诗集《向往温暖》的部分诗歌:
◎让我记住母爱的人
嫂子,我看见你在月光下梳头
一柄篦子篦不去岁月给你的衰老
三根青丝只是当年的念物
每天月色还是白了你一头乌发
我已经不敢看你
那些皱纹比屋檐下的蛛网陈旧
让我的眼睛一年四季都在飞雪
覆盖了你背我走过的所有小路
今天,为从上学路上捡回你的脚印
我的泪已经把儿时的熟悉打湿了一遍
我记得你看见野菜就浮肿的脸
记得你涮一涮我吃过的碗
喝那口汤的满足
记得你塞进我手里
那个揣热了的红皮儿鸡蛋
嫂子,看见你锄一垄地就捶一次腰
我相信土地是用手指和血汗刨出来的
走进你不该昏花的眼睛
我明白了缝补日子有多么艰难
你是母亲过世后让我记住母爱的人
你不识字
你用什么教会了我勤劳、吃苦和善良
◎琴断口
不去考证那把古琴损坏的程度
只问,有没有人想去修复它
琴断口不仅是过去的地名
它有强调的口吻,在等一句对白
断过的弦可以在断过的地方接上
是啊,知音死了,还有那么多人要活
灵巧的指头为什么不劝劝生锈的心
水流向前,生者不该被昨天伤害
一个亡魂也不该让你拒绝活着的人
泪突然间醒的,从楚国的眼眶落下
月湖盛满夜的沉重,月影梳理野草
伯牙、子期就坐在记忆守护的坟上
灵魂洁净,两袖清风
真正的符号夷为平地,尘埃
覆盖一切
现在空和有是相逢一笑的剑与鞘
两颗心的想念缔约,废除了距离
琴断口,你的流水有韵
述说一柄古琴摔出的佳话
听话听音,我知道今天一定比昨天重要
弯腰,我把时间扶起
去古琴台拨弦,听高山流水
◎父亲的庄稼
汶川地震后,水磨镇一位老农,从废墟里
扒出读高中儿子的遗体,背其回家。
还象小时侯那样背你
背你回家
那时你象庄稼一样长,现在突然停了
那时就想把你背大,让你自己走
现在只能背你最后一次,你真的走了
孩子,爹不怕重,一步一步
背你回家
山路断了,用脚去缝
房子垮了,这把老骨头还在
日子,还会在你出世的地方出世
孩子,你躺热的床震垮了
爹只能给你修简易的坟
移一棵树作记号
爹百年后,这就是咱们会师的山头
那时,你用灵魂背我老了的灵魂
咱们一同去看那些新建的村落
一同用风吹动稻穗和高粱
在血已经开成花的地方
对视而笑,一起说
好
今年的庄稼长得真好
◎时间是说话的青天
水面上,冰清玉洁的手在思索
一片苇叶,是他当年的船吗
人去了那么久,目光为什么不肯离去
也许上面留着没有写完的诗句
不该去采的,那是多瘦的身子啊
连柔弱的风都站不住
思念太重,太重了
能捧起一堆比糯米还白的忠骨吗
虽然看不到汨罗江的影子
九畹溪的眼睛像流水一样透明
九畹溪还记得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
他的泪和偶尔的笑在这里
他走着,后来停下的脚印在这里
他带不去,忘了骨灰的灵魂在这里
这里人念旧,心里的门一直开着
相信他要回来
院门前的橘树是为一首诗栽的
满坡的油菜花是为归来的眼睛开的
灵心妙识,静影沉璧
照见骨头的溪水把日月洗了又洗
清辉渐白,苦过的日子去了
冤魂不会走错,时间是说话的青天
◎从一首词的院落里出来
刚诞生的冷落,把我搁在半坡村
风,掀开旧痛,应该叫桃花劫
粉红色一摇,装裱出点绛唇
从一首词的院落里出来,先去燕山亭
又入南乡子
虞美人恰好十八岁,漂亮的心
抛弃了唐、宋、元、明、清
苏幕遮手持一剪梅
怀有企图的眼睛像绝版的蝶恋花
谁的罗带心结失恋,一缕相思
凤凰台上忆吹箫
此时,祝英台近,小重山远,西江月冷
玉楼春,年年跃马长安市
只苦了念奴娇,鹊踏花翻
搀扶那一抹孤芳自赏的闺怨
惜红衣,长袖一回回拭泪
直到玉蝴蝶飞远,望断处,云收雨歇
推第一扇窗
风流子,一根海风吹玉骨
再推一扇窗
安公子,半边斗笠收残雨
等夜深,长安一片月出来了
万户捣衣声骤歇
卜算子从失眠的梦里来,击梧桐,夜游宫
大唐王朝圆寂,一根指骨蹲在那里
文化,叫它风骨
西安人,叫它大雁塔
◎那个洗衣服的人呢
一直忘不了她洗衣服时的模样
白净的腿泡在水里
一缕秀发在额前打秋千
她像画里的人
那口水塘为她照了许多像片儿
有她撩了头发拭汗的一条手臂
有她在水面上走动的一双眼睛
有她一对酒窝儿里停留的三月
还有她在塘边凉衣服时那一节身段儿
也许水塘是一处美丽的集中地
她的魂灵选择了干净的归宿
是自愿去的,为救一个落水的孩子
她被捞起时,裸露的地方很白
像幡纸
一塘的水都在哭
我也在人群里哭
我觉得村子又可怜了
从此丢了一个漂亮的姐姐
我现在回来还是去塘边转转
有时会在她坐过青石上坐坐
水一如从前,一层一层浮了过来
那个洗衣服的人呢?她来过吗
◎我咬着牙齿发誓
云层上,比萨饼一样诱人的月亮
让肚里的胃酸思考饥饿
有一张焦黄的脸出现在五十年代
浮肿的绿色,把一颗麦粒嚼了一天
我一口一口地吮她的奶,她
一口一口地咽野菜
到我戴上了红领巾,她就病在床上
脸上的微笑很累,像饥饿留下的后遗症
那时我咬着牙齿发誓
长大了,把祖国种满麦子
让我的妈妈天天吃上馒头
妈妈可怜,没等到这一天
她提前住进了墓地
死前她反复叮嘱:别占地,多种些麦子
所以坟地修得简单,就一堆土
◎等我知道回头时
故乡,是一头老牛
蹲在母亲老眼昏花的目光里
是走不出的距离,我一生想念
这里有我的第一声啼哭,天籁之音
那个被惊醒的早晨和太阳先认识我
它们的微笑是我的温暖
我睁开眼睛,第一束光就照亮我
我是没有翅膀的天使,光光的身子
躺在铺粗席的土炕上
我尿湿过,圈出我的领地,没有庄稼
第一次站立和行走,在父亲的手上
那是看不见的山道,我的腿踉踉跄跄
慈爱的目光,每天的咳嗽跟着我
等我知道回头时,父亲把自己埋了
只用脚下的一些土。从此
童年只剩下母亲的怀抱
还有站立在母亲笑容里的庄稼,
直到她把我搁在牛背上,我才知道
她的手臂已经抱不动我
土地是从那时真正接纳我的,我站着
有了根
像一株高粱那样长大
◎刻骨铭心的熟悉
刚懂事的时候
童年就把眼睛放在石板路上
每天数着陌生的脚印
数着每年换两次衣服的草木
直到有一天,把自己丢了
丢在时间的疏忽中
丢在比脚印遥远的城市
丢在欲望编织的梦幻里
丢在不断长大的人群中
后来碰到镜子里的皱纹
才开始想家
才想到母亲老了,也许走不动了
回来时
石板路被野草覆盖
找不到曾经跟踪过我的蚂蚁
找不到母亲藏在草叶下的青丝
只剩下没有遮拦的鸟叫
和那眼等了我很久的山泉
我又看见母亲在泉边洗脸
听到她背着我上山时的喘息
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熟悉
◎今年的槐花那么好
槐树开花,像雪
一堆一堆的白
是灵魂走错了路
还是树叶借来了窗口
挂一幅为冬天写意的画轴
应该是有泥土味儿的春日
甜丝丝的花香是冬天没有的
忙碌的蜜蜂是冬天没有的
穿着绿衣的树是冬天没有的
我可以看到又在树下采花的姐姐
捂了一冬
她的脸和槐花一样白
她伸出的手和槐花一样白
她撸下的槐花和她一样白
她的篮子满满的
她篮子里的槐花正在想心思
我不相信眼睛
喊一声姐姐,姐就不见了
只剩一只空空的篮子
槐花还在树上,我在树下
我的泪不肯走,我的哭声不肯走
去年到今年路太短,姐姐走不远的
我相信幻觉会铺路,我相信姐姐会回来
今年的槐花那么好
我想吃姐姐最拿手的槐花馅饺子
◎一瓣荷花
我来的时候一朵荷花没开
我走的时候所有的荷花都开败了
像一个白昼轮回了生死
睁开大彻大悟的眼睛
一只是太阳,一只是月亮
脚下的路黑白分明
命运小心翼翼的走
起伏的浪花忽高忽低,揣摸不透
只有水滴单纯,证明着我的渺小
有时,我已穷极一生
只能采下一瓣荷花
而一夜湖风,用一支笛子
吹老了整个洪湖
◎怕乡亲盲目羡慕的眼神
穿过松树林就是村口,我不想惊动人
可哑巴家的那条黄狗还是发现了我
它的叫声宣布,打工的二强子回来了
很多熟悉的声音从窗格和门楣里出来
都是我背得出来的脸,和泥土一样厚道
打听自家的男人和孩子,打听我发了没有
我只能说都好都好,其实在外挺艰难的
城里不是种钱就能长钱的地方
在城里干活儿不仅要流汗,还要用脑子
我们读书少,只能干重体力活儿
汗像自来水那样流,食量惊人
挣下的钱并不多,每年带回家的
都是省吃俭用抠出来的
在城里我们其实还是农村人
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把钱一分一分存进钱罐里
把挣回的钱拿出来一遍一遍地数
在外我们常想家,真的回来了又怕
怕乡亲那种盲目羡慕的眼神
好像在城里走一圈口袋儿就会鼓起来
这种眼神使我虚荣,打肿脸充胖子
其实每花一笔钱我都心疼一次
那是用血汗钱满足自己很农村的脸面
◎青春被纺车织成
搁在那儿十几年了,体会寂寞
就像纺出的一段纱,成为过去
它真的老了,和纺出的线一样老
陈旧的蛛网是封存的标记
厚厚的浮尘埋了走过的时间
我曾听它转动时唱的一种歌谣
像一群蜜蜂身后的声音
我那进过城的儿子有时摇它
说它像公园里的过山车
这时,我眼前会出现一盏摇晃的油灯
灯影里有母亲的背影
母亲的头发原来和夜一样黑
她跟着纺车在夜里走了太长的路
背就弯了
头顶落满雪,比棉花白
母亲的青春被纺车拉成手里的线
一根一根纺在脸上
一根一根织进了我们的衣衫、日子
母亲走的时候,我披着她织的白布
就像披了一段空白的时光
那一刻,月亮和日头都没了颜色
◎日子就是江山
二姐爱打扮,二姐不打扮也很美
二姐走在路上总有男人的眼睛跟着
二姐赶集,集市就多出一道会动的风景
她停在哪,哪就是男人眼睛赶集的地方
为看她,男人时常把东西忘在摊位上
二姐能把三月剪成一瓣瓣桃花
二姐把桃花戴上头,别的花就谢了
二姐是在一个有雨的三月出嫁的
新郎是一等残废军人,一条腿给了国家
二姐出嫁时山洼里桃花正红
二姐的脸上开着桃花
陪送的嫁妆也开着桃花
只有大姐苦着脸,说二姐傻,不值
二姐说爹也是残废军人,娘一辈子值吗
大姐说爹是后来受的伤
二姐说不管先后,他们都是为了国家
大姐说路要走日子要过的,你别后悔
二姐笑了,我们是三足鼎立
心和心扭在一起,日子就是江山
◎向往温暖
珠穆郎玛峰之颠
有我从天空借来的一片片雪花
这里除了洁白还是洁白
种子是去年播的,没有亲戚
寒冷中生出冰肌玉肤的雪莲
风天天醉,来了又走
把唯一的孤独和空寂吹透
我不惧怕冷,向往温暖
太阳低头的时候
我跟着一滴水走出冰川
身后站着依依不舍的公主
不回头,现在只想认识草原
我的天目正穿透花海,看见了
牦牛移动毡房的另一朵云彩
这里生活着一群温暖的洁白
我叫它羊群
它是雪山转了基因的孩子
◎用今世的灵魂刻字
纳木措的岸线好远,是
水浪剪出来的
纳木措身边的沙梁干净,是
时间一遍一遍洗出来的
仔细的沙砾每天筛一颗太阳
皮肤就有了金子的颜色
它们的远处也叫远处
日月山不算尽头,粗犷的线条由天空勾勒
一双鬼斧神工的手藏在云彩的后面
大智慧的隐者也藏在里面
那些全身匍匐的信徒默诵它的名字
把自己叩成一块永不说话的石头
滴血的地方红着,是从不离土的藏红花
它们用今世的灵魂刻字
摆放在玛尼堆高高的额头上
听永远的风,来来往往
念轮回往复的六字真言
唵、嘛、呢、叭、咪、吽
◎每棵草都是它们的祖宗
大草原,牛羊是很认真的动物
在荒季里寻找食物
啃吃着从不停顿儿的时间
它们是没有思想的学者
考查草叶的长度
考察露珠是哪一片风吹出的眼泪
考察野花怎样勾引一群蜜蜂
考察一只蝴蝶和一片天空的关系
考察冬天怎样把厚厚的白雪扛来
考察夏日谁把剩下的雪焊在高高的峰顶
风捻落了它们和人不同的胡须
它们消化与胃肠擦肩而过的岁月
每棵草都是它们的祖宗
那一丝绿,可以把它们拴一辈子
它们的背只裁用小小的一片阳光
其它的全部交给草地
它们一生都低着头
和低处的草保持一种亲近
◎属于世界的屋脊
(1)
一个坐在雪地里绘画的人
笔尖上
站着一滴阳光
白色的天空下面
黑色的墨不相信红色的梅花
冰封千里的时候
冻僵的笔依旧饱含神韵
架在最高的雪峰之颠
灵感
伸出上帝之手
为朝拜的雪莲开光
(2)
草原的大
是天空装不下的
一只雏鹰
在翅膀的飞翔中老去
还没走出
那片属于世界的屋脊
远处
缩小了比例的喜马拉雅
一派凝重
而云中落下的羽毛很轻
被不起眼的青草接住
牛羊遗失的粪肥上
一株灿烂的格桑花娓娓讲述着草原
(3)
最后一个脚印
落在
鸟儿飞不到的地方
那里住着盛产牛羊的雪域
哈达被没有颜色的冰山漂白
有一双手端至美丽的额前
圣洁依旧像雪
一声扎西德勒
让动人的嘴角洋溢灿烂的吉祥
我的眼里
一个姑娘的经血就是
一朵梅花
(4)
一颗子弹
一团带血的罪恶
将活生生的化石击碎
藏羚羊被闪电般的奔跑折断
戈壁在哭
被血改变了颜色的花朵眼睁睁的看着
一个伙伴在人类的视网膜上
风化
作证的石头说
你们想和我一样孤独吗
苍天一语不发
垂下的云如黑纱一般沉痛
(5)
雪山居住的部落里
一匹马的伫立
就是一幅立体的画面
干干净净的草地上
风的速度追赶着马蹄
路在没有尽头的天边行走
一群牛羊倒下了
眼睛长出五色的花朵
白骨掩埋帐篷的那一个去处
佛在打坐
意念中诞生着一个崭新的部落
(6)
对着湛蓝的天空
格桑花打开诱人的小伞
草原的寂寞被牛羊的活力挤破
一股清香游过雪山的白
每朵花瓣都乘载一个太阳
99座冰峰开始感动
奶的河流
随着没有颜色的雪水而来
灵歌起处
有一团佛光在走
摇晃了一夜
青稞酒依旧在草尖上醉着
酒香睡过的地方躺着一片碧绿
(7)
太阳去雪山的那一面了
最后一抹晚霞还在山顶徘徊
制造炊烟的毡房
炉火暖着一家人
笑声把奶茶的香味放出来
风中
引路的牧歌扬着鞭梢
成群结队的牛羊开始回家
脚下是马蹄没有走完的草原
(8)
额头的血和磨破的双膝不会明白
只有用灵魂吻过布达拉宫的人
才会知道
是牛羊、草地、雪山、雄鹰的拥戴
把一座人心为虔诚肝脑涂地的圣殿
供在了世界瞩目的高度
最纯洁的云为它摩顶以后
打开的酥油花顶着智慧的烛火走来
圣灵安排的空间里
每一块砖
都是一本翻不完的书
被转经筒反复的诵读
每一堵墙
都是一段厚重的过去
站在历史的法眼和佛的金身之后
这就是布达拉宫
一块让人素面朝天的福地
◎这里有一种花
你看见我额顶的佛光了吗
孤独的白可以漂浮,就叫它雪吧
那是天的去处,只有风走的路
冬天被放大,又被缩小
一颗太阳亘古不变
远处是高度,举着另一层高度
用寒冷舔那片温暖的光
四季被一种叫冰的物质整合
除了珍藏的岩石
只剩下永恒,统治轮回往复的十二个月
这里开着一种花,叫雪莲
这里还有一种花,常开不谢
我轮回转世才记起它的名字
很好听
我叫它雪花儿
◎大智慧的圣洁
到了那曲,就到了青稞酒的家乡
会想起雪花覆盖的玉树
想起一个滴酒不沾的姑娘
她的手勤劳,种过一万株藏红花
风路过她的唇,脸上住着两片红晕
一片是西藏,一片是青海
我在天一样高的唐古拉山等她
漫天的雪飘来,装饰了山的神奇和美丽
她洁白的肌肤如雪
会笑的牙齿如雪
鞭梢上的羊群如雪
随云一样从容的哈达而来,额顶天齐
胸前开着惊心动魄的雪莲
没有一滴颜色,是大智慧的圣洁
给世间一片纯白,开不败
◎现代的唯美
一具牛头骨,存放在戈壁深处
不是文物,不是装饰,四野都叫荒凉
一个生命想走出不毛之地,永远的累了
嚼咽过草原的身躯轰然倒下
被风沙雕琢成死亡的记号
没有碑文的墓地,不见一棵青草
当年的骨髓开不出花
那两弯倔强的犄角依旧活着
摆出姿势,是现代的唯美
像援引的弓,射落多少星星
最小的陨石降临大漠,与一粒沙相依
像两把锐利的弯刀,劈开一滴血
在燃烧中升起的,我叫它太阳,
在苍白中疼醒的,我叫它月亮
◎一双眼睛给我留下
面对这片草地,渴望会探头
寻找合适的地面,盘算着
把远方的家搬来
不要围墙,草原多大我的草坪就多大
和一只旱獭或一群蚂蚁为邻
收养所有的野花
做我没有姓氏的孩子
他们的幼儿园就建在草尖上
蜜蜂、蝴蝶、牛、羊,还有骏马
是我勾勒的动画
等他们开始爱这种自然的绿
爱头顶和蔼、慈祥的阳光
我就把灵魂和血捐出来,打扮他们
让世界长得再漂亮一些
我累白的须发,剩下的骨头
都交给远处的雪山,我不怕冷
不管去哪一世,我都要保留一片洁白
像雪山那样站着
只是一双眼睛能给我留下
我不要身躯,不要山的高度
只要一棵草尖儿的面积
想得熬不住了,我好回来看看
就站在上面
◎想你熟了的肤色
麦子,你是怎样长进我的眼睛
你站立的土地一直站着我的双脚
我们同根而生,是伙伴
只是我比你在泥土上住得更久
我一辈子是生活的奴隶,为了生计
一年一次,我用锋利的镰刀收割
你的麦芒对着天,从没刺伤我
为让我拿镰的手有更多的力气
你在一盘磨里走很长的路
把自己碾的粉身碎骨
我是在饥饿时学会了感恩
端起一碗饭就想你熟了的肤色
想起在泥土上来回行走的季节
麦子,你年年回来吧,我年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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