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水街

雨落疙瘩瘩的石板
亮了水街，街东耸龙峰
街西峙鸡冠，一川溪水奔涌
满街风水和声

南岸飞檐，北岸翘脊
鳞次栉比着粉墙黛瓦的古船
每个舱，装着水印古籍
舱外，旌旗摇曳风雨

风雨中，奕世尚书坊
一对桅杆，南北相峙
牌坊下，清流从古至今
淙淙流淌世风的高度与向度

尚书坊旁赫然着舵舱
胡氏宗祠，精雕镂刻着眀清
舱内，那口古钟铭铸国泰民安四字
是异体字吗？国少一点，民多一点

 ■胡家宗祠

奇峰、怪石、溪流、飞瀑
一柄柔肠剑，在胡氏宗词前
沾着风水，在礁石上磨亮龙川
抖一抖，村落成船

山川、河流、土地、百姓
成就明人胡宗宪走出了山村
戚继光是他剑上的利刄
多少年过去了，抗倭剑光闪闪

丙申六月，我来到了这里
端详宗词内的明代铁书
这柄剑，早把钓鱼岛
牢牢划入大明版图

宗祠坐北朝南，伫立对岸
审视波光粼粼中的倒影
亮光接壤处，波动片片黑暗
风雨中，山影时现时碎

 ■拜谒胡适故居
    
来绩溪前，老天
已连续几天淅淅沥沥
踏入上庄适之路
雨还在滴滴答答
已溅不起一粒红尘

窄窄的石板路，疙瘩瘩的
亮亮的，倒映着沧桑的粉墙
与长长短短黑黝黝的影子

有人捣估，用微信
评选影响新诗百年发展的诗人
一些人，在方寸间
不断用指尖膨胀自己
在文字海洋里生猛章鱼的姿势
尔后，自己烹饪自己

（先生，这个你行吗
你名落孙山，我已料到
你如何揿按自己的名字？）

先生，你掘出那口白话诗的井
似乎被加了仿古井拦
或安了西洋抽水泵
不管你如何民主与大度
这井你还有份吗

我倒要探探
你这口百年前的老井
与抽上来水到底有无关系

先生，你出生这宅子
淹没在邻粉墙黛瓦中
从嗷嗷待哺，到九年私塾
天人合一的养料厚实你井底
意气风发，你留学美国
井下纵横溪流，井内缭绕云雾
井壁，每块徽砖古朴厚重
体内骨质，意达古今中西

先生你吟 : 那块云越积越大
那颗星再也冲不出去
我说，先生你已冲了出去
你不语，在墙壁上微微笑着
露出现在文人难有的气质

我低头，怎样的水土养育你
呀！你曾伏案的桌底下
青苔如此翠绿，趋向青铜

 ■黑·徽墨

星火、微火、火
烟、轻烟、浓烟
上升盛唐宋丹青的高度
汇聚一层层明清的黑翼
闪电中，飘下
细如柔玉的黑沫

没有月光的夜
注定没有它深沉
一如智慧的黑眼睛
默默注视，公丁香
大梅片、麝香与金箔
一再深入具有厚度与宽度的黑

牛皮胶死死的咬合它们
杵捣、揉搓，千万遍
黑，遮掩个中所有的芳名
比幽漆漆的夜更神秘
立起来，顶起炫目的昼
大名，徽墨

心，是天人合一的模具
让所有的黑与异香
入心，硬成灵魂的骨骼
心，也是一方歙砚
研磨人文的硬度与向度
黑，在指尖上逶迤不老的青山

 ■徽杭古道

从晋、从唐、从宋……
从徽州绩溪登源河
东岸，蜿蜒一条曲折山道
伸向云雾蒙蒙的龙须山
攀过去，那边是人间天堂杭州

风雨摇曳苍松翠柏，掩映
一块块黄石板明晃着青铜镜
缺了这角，短了那楞
与茶马古道一样
棱角上没有一个完整的昨天

疙瘩瘩的伤痕，凹凸
一双双挣脱大山圄困的脚印
一脚，贴近山岩
另脚相临深渊，踏断石板
接引有形有影有声的山泉

坚毅的脚板碾碎风雨
翻山，担盐、驮茶、背山货
就是不带茴香（回乡）
一侧峰如削铁，一侧悬崖沟壑
岁岁古道，石缝年年发芽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