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福咖啡厅D2包厢，与欧阳先生对坐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浮光般的诗技
 
一位中年妇女出现在茶色玻璃外
灰色夹衣敞开，蓬乱的头发下面一张逡巡的脸
她推了推左边门，再推右边门，失望地走开
又折回，再推，铝合金门框咔咔的响
“一位外乡大姐被拒绝在咖啡厅边门外，”欧阳先生说，
“这就是诗歌的暗喻。”
 
我朝女人打着手势说：“您看见她肩上的人造革皮包吗，
右下侧印着上海外滩的标志。”这种皮包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很流行
小时候，我站在和平饭店旋转玻璃门外，惊恐多于兴奋
“这就是诗歌的联想和共鸣。”
 
这时，欧阳先生指着外面人行道说，刚才走过一位妙龄女子
一股风掀动了她的百褶短裙，我的手指也生出风的感觉
“这就是诗歌的通感或移情。”他的脸上挂着咸咸的笑
或许是为了弥补，他又指着阶沿上的几个闲人，
“诗歌为什么不可以写闲人，我在旧金山就写了很多黑闲人，
这是诗材的宽泛性。”
 
我沉默片刻，暗暗赞同。城市中的闲人，长在水泥地里的
庄稼，是汹涌的油菜花中蜜蜂忘了授粉的，干瘪的绿荚
欧阳先生会把他们当成欲望的绿帽子，给亢奋的城市戴上
这些我没跟他讲，但我猜测，这是诗歌的反讽，或是悖谬
 
期间，服务员为我们续水，点单。她们的语气和神态显示出
师徒的关系。欧阳先生开始专心观察我身后，透过漏格
清晰听见一对男女的东北腔。“你别回头，那女的很凶。”
男人的罪过往往是被雌悍女人逼出来的。由此引发的家庭暴力
澳洲法律界称之为“亲密恐怖主义”
  
趁欧阳上洗手间的间隙，我把这首诗打下来，命题为“暗喻等”
欧阳甩甩手上的水，接过我的手机看了会儿说
这诗有一种现场感，仅此而已，刺透力还不够
好吧好吧，欧阳先生，其实我们正在谈论的是
诗歌的互文，诗歌在照镜子，模糊，遗失，卸妆，变形
 
在所难免。这是生命和生活在互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