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  夜

 

                                   刘泽球

 

黎明前的某个时刻，你突然自己醒来

窗帘缝里漏进来的路灯光

如同半截灰亮的石膏梯子搭向窗边的圆桌

上面放着笔记本电脑、没看完的书和打火机

注了水一般的寒冷正从脖子钻进你的被窝

刚才，你也是在梦里缩着脖子

低头转进一条寻常的街道

你看见一些熟悉的人，但又仿佛是陌生的

或者你根本没有遇见什么人

而是那些静默的电桩、垃圾箱和涡形栏杆

草图一般的街景

你站在那里，有些困惑

就像我们在书信里谈论的那些“理智之年”

世界突然将你孤立

或者你在世界的某处陷入“迷路”

年轻时，你经常会在文章里写到这个词语

但你知道那只是一种虚拟

甚至不代表某种可能

你坐起身，扭亮床头灯

你去洗手间，在黑暗里小便

你回到床上，你已经没有睡眠

进入冬天，总有人抱怨天气和疼痛

人们把病床上的嘶喊当成无声

或许疾病也是身体某一部分的“迷路”

青年时代，你时常这样半夜起来望着窗外

想象着多年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

它们总不会按照人的意志去生长

就像你会长成另一幅模样

你听见一些鸟声正在四下响起

仿佛黑暗在骚动中加深

你不知道，是眼前的黑暗

还是更深处的黑暗，让你们重新
坐在了一起

 

                       2015年1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