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一场洪水
系在人类原初的结绳上
我在图书馆里
打捞岁月深处的沧桑
一个民族的神话
顺着指缝流淌
波涛汹涌的洪水落尽
世界一片空旷
单调的泥浆
刺痛了女娲的双眼
抓起一把湿土
对着水中的倒影
女娲用泥土
捏出了自己的摸样
土做肉
草做骨
泪落胸中
成了晶莹剔透的心脏
一口仙气
一个个小人儿手舞足蹈
生命灵动
一个个先民向女娲跪拜
走向四方
一条河
留住了一群汉子的流浪
一座山
疲乏的脚步停在山脚树旁
每一个绿草如茵的地方
都会怀胎一个村庄
而我的祖先
则选中了这个位于辽东的地方
日子(之一)
白天
是男人属于土地的时光
清除石块杂草
驱赶牛马
犁开羞涩的土壤
不把自己和土地
折腾得筋疲力尽
男人们不会蹲在田边抽烟
露出笑模样
犁铧耐心地纹身
土地舒服地平躺
肚皮大度地吸纳
一粒粒种子
在泥土的腹中发芽
男人开始丰收的想象
夜晚
月亮反射着女人的柔光
一任情话在枕边徜徉
气喘吁吁
敲响繁衍的门窗
骏马在草原上驰骋
歌手在山颠酣畅
星星扯一块浮云蒙眼
取笑退潮的月亮
禾苗随季节疯长
五谷铺陈于村庄
镰刀收割起梦想
金黄的喜悦
握满茧花叠印的手掌
这就是日子
这就是生生不息的村庄
渔猎(之二)
河流
是鱼儿游玩的天堂
跳起欢快的舞蹈
追花逐浪
阳光下成群结队
水草中穿梭来往
树洞里酣眠躲藏
岸边早有渔人抛撒饵料
撒下渔网
一条鱼闻到了饭香
两条鱼迷失了方向
三条鱼激烈地争抢
渔网收起
蹦跳着耀眼的银光
傍晚村庄袅袅的炊烟里
诱人的鱼香
山川
是动物们天然的牧场
绿草鲜嫩多汁
野果飘香
野兽悠闲地散步
田鼠悄悄地储粮
山鸡在高歌引吭
在不远处静静地瞄准的
弓箭和标枪
风声裹挟而至
猎物夺路慌张
逃命迅疾莽撞
应声倒地
猎人们猎物扛在肩上
肉食让男人身强体壮
这就是渔猎
这就是劲健勇猛的村庄
诗经(之三)
暮春
木铎穿行在幽静的村庄
采诗官记录正忙
野调无腔
爱情在歌声中发芽
思念在吟咏中守望
悲欢离合口口传唱
男女老少聚集在节日的广场
赛歌次第登场
民怨痛快淋漓
民声响遏朝堂
民俗化被万方
田野牧歌
诗经一个民族最璀璨的星光
千秋万世传唱
文明
枝繁叶茂越过黄河趟过长江
诗经在远古生长
齿颊留香
风雅颂三棵大树
国风排列成蜂房
文人在意淫想象
孔子在战乱中梦回前朝荣光
将诗经典藏
村庄是文明产床
信天游随口吟唱
礼乐如春风骀荡
千年流觞
孩子们穿越时光隧道
能否改变历史的模样
这就是诗经
这就是华被草木的村庄
战争(之四)
狼烟
在千里之外腾空而上
军队急赴边关
征兵纳粮
官差大声叫嚷
鸡鸣狗吠慌张
男丁逃向四方
老弱病残奔赴战场
不知为谁打仗
边关月色明亮
将士思念故乡
莺歌燕舞中军帐
箫声呜咽
将士梦回故乡
难舍病中爹娘
战斗
在无数不眠之夜后打响
血与火肉搏
金戈铁马
昨日身边的兄弟
今朝血泊中横躺
冲锋陷阵不思量
刀剑在寒风中浴血飞扬
举世无双
战争是无情坟场
百姓是无辜牛羊
碧血黄沙秋风咧
十死九伤
昔日欢腾的村庄
只剩下无尽哀伤
这就是战争
这就是哀鸿遍野的村庄
疗伤(之五)
瑟缩
阴云笼罩着寂寞的村庄
土地失去了伙伴
野草疯长
老人无望地眼神
孩子饥饿地叫嚷
伤者踉跄地脚步
虚弱的村庄在疲乏地疗伤
慢慢将养
老人艰难地垦荒
孩子费力地铲蹚
幼苗一颗颗出土
春风化雨
战后瘠薄的土地
粮菜果丰收在望
鸡鸣
叫醒了沉睡的村庄
牛羊蹦跳出圈
走向草场
猎户翻山越岭
牧童笛声悠扬
渔夫湖面摇桨
渔猎归来笑容满面手挑肩扛
歌声在回荡
鞭炮在天空炸裂
春节喜庆而吉祥
男女老少拜年忙
熬过四季
风调雨顺人畜旺
恢复了欢腾景象
这就是疗伤
这就是生命力顽强的村庄
社戏(之六)
社戏
乡村献祭给丰收的羔羊
演员神清气爽
粉墨登场
痴情的才子佳人
无情的王侯将相
忠义千秋人褒奖
一幕幕感天动地的世间绝唱
群情激昂
争名逐利兄弟斗
人为财死台上忙
鬼狐仙怪反情长
社戏是书
有人看唱念做打
有人读人世沧桑
夜晚
社戏也会在各家各户传唱
落在饭桌上飘香
校正纲常
耕读传家人长久
诗书济世情义长
为官一任荫四方
家谱上祖宗的故事和传奇
后世流芳
社戏在悲苦中淬火
社戏在喜庆中登场
大团圆演绎俗世梦想
乡村社戏
表演是生旦净末丑
演唱的是济世安邦
这就是社戏
这就是戏里戏外的村庄
老井(之七)
老井
是村庄洞悉天籁的目光
收藏日月精华
寒来暑往
清澈甘甜煮粥饭
抗旱浇田禾苗壮
井边村妇洗衣忙
嬉笑打闹中揉出多少肥皂泡
无非里短家长
云霞无心留影
星月井底深藏
孩子小心张望
阅读老井
历史压缩成影象
随水的变换播放
壮年
村庄迎来了最好时光
人口不断增长
生活顺畅
自来水哗哗流淌
矿泉水饮料冰棒
彩电冰箱空调凉
老井已被人们彻底遗忘
孤独凄凉
历史剧擅长穿越
现代剧谍战主场
乡村爱情谢大脚
新农村建设
经济腾飞中起步
给人们带来希望
这就是老井
这就是脱胎换骨的村庄
疯狂(之八)
土地
因远离城市喧嚣价格疯涨
风景秀丽的小区
静谧安详
欧式别墅占山
美式高层近水
老井变成人工湖
动迁户拿着明显缩水的补偿
寻找廉租房
疯狂敛财土地爷
梦中窃笑开发商
村庄成残花败柳
空欢喜一场
新楼盘处处开张
鞭炮声欢快炸响
失望
在闲置的农具上泛光
村人们无所事事
虚度时光
自来水开始变味
空气也不再芬芳
打工者远走他乡
只有老人孩子们在村庄守望
乱石中垦荒
上访者前途漫长
上访信迷失方向
性急的走进坟场
村庄老矣
一场莫名的谵妄
村庄以悲剧收场
这就是疯狂
这就是丢失了自己的村庄
挽歌(尾声)
土地
抓一把能捏出血汗和故事的土壤
改种成一栋栋楼房
几多疯狂
灯火通明的飘窗
进进出出的车辆
难寻往日旧模样
暗夜里回味淡淡忧伤的村庄
名存实亡
村民的表情坚硬
村庄的笑容勉强
诗经中只剩夕阳
村庄的历史
这一页已无处落笔
唯有轻叹一声合上
渔猎
乡村牧歌只能费力地想象
鸟雀已迁往远方
日出日落
焦急呼唤同伴的
是找不到家的山羊
穿行于陌生楼房
街道上寻根的游子也失去方向
黯然神伤
人工湖无水干涸
喧嚣中酒入愁肠
无根的村庄流浪
故事在远方
还有多少鸟语花香
走在城镇化的路上
这就是挽歌
这就是渐行渐远的村庄
那是我梦中的家乡
它就在中国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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