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江南女人
会做的第一手活是绣花
像草原女人
会干的第一件事是煮奶茶
我冀中的大妈呵
学会的第一个手艺是织苇席
冀中的村路坎坷崎岖
而大妈却拥
有一段平平坦坦的轧苇地
那是世界上最短的道路
只能前进几步，只能倒退几米
那是世界上最长的道路
走完需要毕生精力
·
大妈的手指粗壮有力
从不掀翻墙上的月牌
她说那样过日子太轻而易举
每天织一张席子就是一张日历
上边虽没有初一、十五
却拥有用芦苇编织的一撇一捺
像一个个小写的人字
浸透着大妈的汗滴
·
冀中平原多么辽阔
而大妈活动的空间太狭窄
多少次梦幻出现奇迹
自己编织的席子
会变成神话中的飞毯
载着她邀游天际
而碌碡不是鸟卵
不能在太阳的孵化
下生出双翼
碌碡是沉重的接力棒
一代代传递
沙沙的轧苇声
是一首生命之歌
在苇乡延续
碌碡是圆的
芦苇是圆的
大妈卷起的席子是圆的
曾圆了多少人的梦呓
·
大妈的意志如顽强的芦苇
大妈的性格如柔韧的苇席
大妈的头颅放出芦花
大妈的额头荡出涟漪
大妈的日子
在碌碡的碾轧下改变
大妈的命运
在手指的编织下改变
没有改变的是
大妈和芦苇之间的血肉关系
·
冀中呵，有多少
像大妈这样的织席女人
她们推了一辈子碌碡
织了一辈子苇席
在这个拥挤的世界上
赢得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