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中国河北 在邢台沙河市
在刘石岗乡渐凹村 在山间地头
有很多碑 刻着明朝的一个土匪
清代的二个秀才
中华民国的三个大学生
刻着年月日 刻着生平
刻着姓名 刻着已逝的健在的 父辈
刻着一些还没出生
有的甚至只会在碑中出生的 子孙
又一次回乡下老家
又有了新的碑
年轻人年年外出
二十年 和我一起出走的还有很多地名
再也没回来 我也改了身份
用电动工具在城里
没日没夜刻城市的碑
2:
我家住在大雁山半山腰
一担课 二担课 三担课
都是山上的地名
一担课是父亲开的
三担课是爷爷买的
要说的是二担课
我捉过泥鳅 往泥里踩过做肥料的草
那是三丘好田
父亲靠她把我姊妹三个喂养到中学
现在一担课 三担课
都退休了 归隐山林
唯有二担课
被父亲挖成了一口不深不浅的塘
照看着蓝天,白云
堰沟的堰 垒成了桥
发洪水过河 再也不用脱脚
地鸡塆拢不去了
自然也看不见地鸡
父亲绘声绘色的回忆 时间
越来越远
不像地鸡塆的事
父亲说去年
有人捡了一根一米多长的地鸡尾巴
有人出高价也舍不得卖 宁可放家里
我半信半疑
熊王洞 在龙池的外面
这地名从我记事起感觉就是吓人的
很深的一条沟 很深的一片杂树林
很陡峭的一条河 很浅的一个洞
阴森阴森的 很吓人
有次好奇 去探了回险
提心掉胆地回来 感叹
先人先吓着了 用个莫须有的怪物名
吓大了爷爷 吓大了父亲
父亲又用听话不?不听话就扔熊王洞去
吓大了我
老屋塆 不见了老屋
细爹的小洋房冒过了那片竹林
八爷的新楼高过了水口的那棵老枫树
以前我的屋也在老屋塆
一场火 把奶奶赶到了子龙儿
那年大父四岁 父亲二岁
爷爷打仗去了 再也没回
还有蒋塆
蒋塆和我家只隔一个小山岗儿
蒋塆的叔伯兄弟姐妹
都和我一样 姓胡
只有塆中心的几块碑姓蒋
在风雪中至死不屈
每年清明
烧有纸钱 插有新标
3:
胡从育 我大父
胡从亿 胡从元 胡从发 胡从新 细哑巴
闵正旺 闵正江 胡百利 我的父辈
都不约而同地 没有迈过六十岁
胡小升 胡海涛 大胡子 我的兄弟
在异乡 一个死于工厂 二个死在工地
细哑巴 一餐能吃六碗饭
四十岁 吃不饱 吃了农药
胡从发 赶上了打工的末班车
在一橡胶厂呆了八年 回家自己也呆了
胡从元 在记工分和义务工的年代
160公分的个子 260斤的担子
早上打一担 上午割一担 下午担二担
胡从亿 一个好石匠
做石头屋修石头路 从石头里
把先人救出来 把自己埋进去
胡从育 一个好篾匠
祖传的手艺 编的竹篮真的可以打水
到高山卖工夫驮树
慢慢自己就成了一棵弯腰的老树
老家的人越来越少 碑越来越多
在只有二家姓田的田畈 在渐凹村
在刘石岗乡在沙河市在河北在中国
在我打工的城市
还有很多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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