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爷
老爷爷姓字名谁
来自何方
这些已经融入了北方的山山洼洼
谁也无法清晰找寻
老爷爷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很久了
和他一道离去的是苍狼和黄羊
老爷爷一个人肩上挂着褡裢
从陕北来到塞外
他走得不紧不慢步履从容
把家乡丢在了身后
直到老年都再没有回去寻亲
老爷爷靠着一双茧手
赢得了大片的土地
也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和名声
他守着锄头和犁
如同守着他一生一世的梦想
在北方的季节变换中寄望
老爷爷一生都没有离开土地
直到去世的那一年还在土地上劳作
没有了土地的他
每天依然早早出现在土地上
弯得很深的脊梁
载负着过多的苦难和哀伤
老爷爷来的时候披星戴月
老爷爷走的时候面容安详
他把根系深深扎在了广袤的北方
他的儿孙在这块土地上得到滋养
北方的许多河流已经干涸
许多年前顺河而来的老爷爷一定没有想象
爷爷
爷爷离我们越来越远
远成北方山坡上的一个土堆
北方还和原来一样
夏天变热 冬天变冷
草木在雨季和旱季交替生长
爷爷当过兵 从过警
穿着布鞋多次到过包头东胜
爷爷教过私塾 干过会计
用算盘打出一片天空
北方的天很高云很淡
土路上走着的爷爷大步流星
文革中爷爷戴了高帽
到处被拉着批斗游行
爷爷一天到晚感到寒冷
他觉得比天气更寒冷的是人心
爷爷说那段时间他特别想死
却靠一壶药酒活了下来
步履蹒跚走向余生
爷爷离我们越来越远
冷风吹着土堆上的荒草说着思念
说着土话迈着方步的爷爷走了
留下北方土地上生活的我们
春天走了秋天回来
寻找祖先流传下来的足音
父亲
父亲离开的日子
北方的草正由绿变黄
河正开始结冰
树木正在脱去它们穿了半年的衣裳
北方就是这样
夏天和冬天大不一样
少年的父亲英姿勃发
怀里揣着远大的理想
去旗里的中学上学
用朗朗的书声
和着田野此起彼伏的虫唱
青年的父亲满腹经纶
手执教鞭站在讲台
仅仅一年多
他就被无缘无故发配回乡
任大滴大滴的汗水滴在田垄上
在他整整齐齐的书柜里
漂浮着一个年轻人努力向上的梦想
中年的父亲拉儿带女 春耕秋收
他跟在牛的后面犁田
手中扬起高高的鞭子
却没有落下
在他的眼睛里
牲畜和人一样具有灵性
老年的父亲病体缠身
离开了他厮守多年的土房
离开了田地庄稼和场
他老花的眼睛里
北方变得一年比一年荒凉
父亲离开的日子
北方下了第一场雪
有的地方雪大有的地方雪小
有的地方山川变了颜色
莽莽阔阔的高原
掩盖住了我们对于父亲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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