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或顺从
“首先是波涛汹涌,携带着透明的暴力
然后是一瞬间,被一块巨石从中间剥开”
我所描述的一条江、一块巨石
千百年,无从选择的被安排为对立面
一次次碰撞,又一次次妥协
大江翻滚,从巨大的浪花中
可以捕捉到水中游泳的渔歌和木船
我知道,上游是一座村庄
靠西的一面围墙,墙头的拌脚花谢了
残缺的花茎,坠着一个完整的秋天
再往西去,一头隐匿山中的豹子
拒绝从活体中剔出骨头和五脏
血腥的艺术,羞于启齿,含泪也无法咽下
流水不动青山动,该去的不去
该来的,每每在坎坷的途中走成瘸子
回到江水吧!巨石已经磨成沙粒
江水涛涛,面对这些咆哮
万物都选择了臣服和顺从
我无力地跪在江边,嚎啕大哭
连哭声,也被水声覆盖
小孩的游戏
天黑下来,一群小孩
在路灯下,争着爬上一块大石头
首先,白小孩刚爬上去
就被红小孩推下来
然后,红小孩爬上去
又被绿小孩推下来
无序的重复了几次
黑小孩被推到在地上
哭了起来,其他小孩
没理他,继续他们的游戏
这些小孩,平均年龄
不超过六岁,虽然还不知道
什么是自私和欲望
但已经学会,占有和抢夺
3月14日或给MZ
昨夜东风携春来,可是很多桃花,都和你我毫无干系。
———— 题记
MZ,和你开视频的时候
我们谈论美貌与才情,谈论
你遮眼的齐刘海,该不该剪
更多的秘密,被昭通的鬼天气代替
MZ,陈年里那么多零散的片段,当结束时
便会趋于完整、独立或者与你我脱离
但是我们说了很多旧事,真感到幸运
我们应该原谅这些物事的变迁
MZ,我们都关心感冒和感冒药,关心
你在昆明的暖和我在昭通的冷
我想今晚就我关心你,你关心我吧
因为往后的岁月,会令我们对一些事物,心灰意冷
MZ,在昭通这座小城,你先消失了踪影
和你感慨了这么多,它们平缓、均匀和无力
我真想把你留给我的孤独
扩大成悲伤
MZ,你说今天是白色情人节
和白幽灵,有着共有的白
这是多么干净、永恒,让人深陷、遗憾的白
什么都没有的白、什么都有的白
酒鬼
棺中人姓赵,生前爱酒如命
他的长子说:“父亲临终前,酒缸刚到底
一支醉醺醺的仪葬队,就从里面走出来”
大慈悲、大自在、大平等……
这些东西,跟着一块旧帷布挂起来
被死亡一点一点用旧
活着的人,从来不敢奢望
黑孝帕,白棺木,黑白颠倒
街坊四邻,跟着道士的锣鼓声
跳舞,这种舞,像邪异的火焰
烧毁妇女孝歌里蝴蝶的翅膀
道士说:“每到深夜,他都在棺材里
击打自己的骨架,发出的都是醉人的声音”
起材子那天,棺材从孝子头上抬过
死亡高于活着
次年春,赵氏借草还魂
摇晃着身体,跟活着的世界干杯
高处
高处永远让人着迷
我站在高山之巅
把自己累垮的骨头重新垒起
跪了下来,像修筑神灵的宫殿
刚开始,最下面的骨头
谁也不想处在最底层
它们相互撞击,集体粉碎
紧接着,一层层叠高
风灌进骨头,发出来自高处的声音
带着高处的威严
仿若是在命令
余下的骨头全部竖然起敬
带着对高处的迷恋
它们井然有序一块向一块攀爬
世界变得安静
“不能继续高了”有声音传来
这副刚垒好的骨架
仍义无反顾的攀爬
兀地危险地悬空
然后坍塌
在路上
到远方谋生,拆散一架马车
在来时的路上,累死瘦老的马匹
一列远行的火车,带着我们
渺小的亲人,开向辽阔的祖国
我在长大的路上,看没人收的
麦子,倒下去;看远方寄来的骨灰盒
让捧它的人,垮下去;看昨天的父亲
在一双旧布鞋上,老下去
夤夜思
漆黑的深夜,一粒粒文字跳跃着
他们集体咬我。咬我的睡眠
咬我的思想,咬我辗转的骨头
这个房间里的黑夜,仿佛一下子
老了下来。昨天傍晚,父母准备了满桌子的菜
仿佛在用他们的苍老,庆祝我越来越盛的壮年
虚无的黑,像一面悬崖
上面修建了庙宇,困住了哭声和眼泪
一些香火把它向上推起,它们高得要命
夜已经深到底了。我还在醒着
人间已经蒙头大睡
一场雪
在小庭院里,雪簌簌落下
一场雪覆盖另一场雪
并埋没小径和刚踩上去的脚印
没有去路也找不到归途
希望雪会下得更盛些
只有一场雪过后,浩荡的白
才会告诉我们世界足够辽阔
这场雪,应当更适合用来抒情
譬如它下落的姿势,义无反顾
并且前仆后继。多像我走向你
走向一层薄冰覆盖的湖面
亲爱的,我们选择抱紧
来融化你我身上的雪
或被彼此烫伤
岸
我们应该随时提防,自己的身体
分裂成沙粒。这些带有歧义、暴动和散乱
的小敌人,它们天生与安分为敌
很多时候,我拒绝它们的分裂
借来流水,以慈悲的名义,对自己进行重塑
人形的模具里,沙粒倾覆于水
每一粒发出呐喊,然后被剥夺呐喊的权利
多余的沙粒,也被和成泥
捏成狮子,豢养于新生的身体
并每天发出嘶鸣。后来
我享受玩弄狮子的乐趣
乐于一次又一次给狮子设陷阱
有次我经过佛堂,狮子虔诚的跪拜
佛曰:狮子就是你的一部分
我才恍然大悟,在狮子的泪水中
把自己的身体砌成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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