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我和父亲站在北大河最北岸
的一座守渔台前,关注一轮
在绵延起伏的水声里静伫的月亮。
轻风徐徐而来,坐进我们身旁
最为幽深的草里。月光“呼呼”涌入背后
茂密葱茏的树林之间,烟雾一般弥漫
后来,我们也关注月亮之外的事物
关注对岸天上的
一小片星空、关注眼前的一小片
麦色原野,关注那些佝偻着
脊背的暗色家乡
但说到底,月亮还是我们
关注最多的一个生命。
它无所不在——
它在河面上,在树上,
在山坡对面的云上,
在麦穗群集的头顶,
在萤火虫发光的背上,
在隐藏的野兔口中,
在远处牛羊的胃里,
在父亲的手表上,
在青草裸露的皮下,
在水鸟羽翼的边缘,
在跳跃的蛙鸣声中,
在蜗牛的粘液里,
在翘起的地表和粉沫内部,
在扑腾的飞蛾身上,
在我高度数镜片之后,
在农药包装袋的开口处,
在干燥的牛粪外围,
在墓碑褪色的刻痕上,
在稻草人的皮肤表面,
在木桥栏杆的缝隙里,
在守渔人小屋的屋顶,
在父亲的指甲缝里,
在鱼潮激起的波纹中,
在长腿蜈蚣的脸上,
在蚂蚁发光的眼睛深处,
在父亲白衬衫的纽扣之间,
在沟渠腹内,在坟茔两端,
在无名之花的尽头,
在星星降落的光里,
在我和父亲长情且悠远的故事之中,
在我们孤独的话语之外。
最后,它在我们相邻的脸上,
烛火一般,轻轻地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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