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负责帮扶的这家农户


我负责帮扶的这家农户
座落在这个山村最靠近山的地方
如同一粒小小的尘土
湮没在大别山深深的褶皱里
外面一圈破旧的土坯围墙
围着三间用石头砌墙的正屋
这就是一个标准贫困户的家
进去的院子不大
整蚀得倒也干净
院子正中放着一口石质猪槽
上面长满青苔
看来猪儿在上面抢食的场面
应该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整个堂屋空空如也
却有一张讲究的供桌
上面挂着一幅平整的主席像
但是伟人的脚下
也供着几个祖宗神位
面前放着三口青花粗碗
两口空着
一口盛满清水
里面静静养着
几枝新折的桅子


    头发全白的中年农妇


翻她的户口本
才知道她只大我几岁
这个曾经被公认的村花
如今已是满头白发
她的头颅和腰身
早己屈服于生活的重力
更加趋向地面和脚
从我们进门到离开
她没说过一句话
好像生活
早已将其打进沉默
无论你说什么怎么说
她总是嘿嘿地笑
两只手极其僵硬
好像一直没有找到
合适的地方存放
宛如她的一生
菜籽一样的命运


   十年没下过床的男人


侧卧在阴暗帐子里的这位
见有客人到来
一直试图让自己坐起来
最后还是没能如愿
他眼窝深陷
嘴中散发出浓浓的恶臭
据说十多年前
他从房顶上摔下来
就再也没能下过床了
他唯一的嗜好
就是冷不丁地
猛掐他身边的女人
还有那只撵不走的猫


   墙上照片里的女孩


那个在墙上照片里微笑的女孩
眼睛特别明亮
还有一对甜甜的酒窝
村干部说她只有十六岁
这个从没穿过裙子的女孩
这个肩膀上有两块厚厚茧子的女孩
这个喜欢扒到村小围墙上偷看的女孩
听说最近去了南方


   幸福的儿子

村里人都叫他傻子
也有人说他
是他家里最幸福的人
他见人就咧着一张大嘴
会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他不用上学
不用写作业
每天早上起来
吃饱饭就游荡出去
直到傍晚天黑
他才准时回家
但他的作用不容小覷
他是这个家里唯一一个
能让男主人瞬间安静的人
他负责让他的父亲
经常抚摸他的头发


   阳光照进来的茶园


它是这个家庭重要的一员
这个说法无庸置疑
它是女主人一锄一锄刨出来
并用眼泪浇大的
她把它当成
自已的笫三个孩子
她就是它的妈
按照分工
它负责全家的油盐

不到一亩地的面积
孤独地躺在一个背阴的坡上
周围有几棵稀稀拉拉的树
(它同样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树下几座微微隆起的土丘里
睡着它主人的父亲母亲
以及他父亲母亲的父亲母亲

此刻它瘦骨嶙峋的根须
试图把一些流失的黄土截住
它干枯的老枝努力地靠向
树荫里透下来的阳光
它是多么急于
多长出几粒娇嫩的新芽啊
那样春天到来的时候
它就能和远方的姐姐一起
卖出自己的肉体


                            2016.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