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像母亲 爱絮叨
她是在絮叨别人给她做了一双布鞋
不能忘了给人家送去
用围裙包裹的十几个土鸡蛋
我是在絮叨
母亲这最后的日子——
母亲喊外婆不喊妈妈而是叫:娘
俺喊母亲和村里的叫法不一样,俺也叫娘
就跟满陇的玉米地里长出一棵高粱
俺的叫声是唯一的
不知为什么:
喊娘怎比喊妈要多流泪
九十一岁的娘一早把鸡从笼子里放出来
然后拿着笤帚打扫屋里和屋外
事毕 她踉跄......
医生说,脑梗塞。准备后事吧!
这次俺很坚强
这次俺不喊 娘
俺怕一喊娘,就会看不清俺的娘
那是在五河县医院 那是
公元二零一六年三月二十八日
娘是四月十一日走的 走的
安详 决绝
娘一辈子怕火 说死了
也要像你爸一样不要火化
装进棺材让娘走
俺给火化工一条好烟
俺能看清娘的白骨
俺能用最洁净的白纸
包裹着娘的不同部位的白骨
俺也给她穿上寿衣
给她 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材
主事者说:你是要拉的 还是要抬的?
我说:不都村子里的人抬的么!
——你个晕子,一年到头你回来过几次?
城市已把农村掏空了
——那咋办?
——咋办?花钱呗。机子拉下地一千四,人抬二千。
——人抬。俺要恭恭敬敬把娘送下地
带着体温的货币 刚一到阳光下
就成了彻骨的冰
一场春雨如注 野外
娘坟头新土的味道很正
万点新绿 争先恐后
奔波在生的路上
2016年5月2日于昆山大公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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