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家老屋门前，有一棵硕大的苦楝树
这棵树历史很长，据说植于前朝
上个世纪初仍然长得旺盛

树干挺立，合拢之围
枝杈集结，组合成密密匝匝的“人”字
向着大地蓝天凝望，绿叶婆娑

春风。春雨。春暖花开时
苦楝惊喜着，在对生卵形的叶桠中
绽放出白中透紫的小花，四面弯曲分散

爷爷说，这树冠很大，叶很多
热天可以纳凉。他把餐后的剩饭倒在树根
可是仔细看看，只是一点点浑浊的水

父亲说，苦楝太苦
大家一起动手，把它连根刨掉
栽上富贵的树苗，才能荫泽子孙

就这样，爷俩讨论着
苦楝树还在长。茅屋里的氛围
仍然是弥雾一样浑沌

在我幼学之年
爷爷坐在树下教我读《千字文》
父亲站在树下陪我念“大小多少”

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
留着苦楝树，呵护苦楝树
这是一段抹不去的历史

记忆犹新，我们迎着春的温度
在老屋前后，栽下十三株红枣，五十六棵苹果
年年春来花香满屋，秋来硕果累累

后来，我深夜读史，了解到苦楝树
在一些地方被誉为“神树”
在一些地方则称为“赐予者之树”

经历过他的人和没有经历过的人
不需要任何祈祷，上天赐予的福份
永远是振臂高挚的艳明旗帜

我的名字

至今，我还是不知道
那位已经早已作古的私塾先生
天灵盖里，来了什么鸟的灵感
给我取了这样的名字：“学海”

扳着手指算算，我们家祖上八代
也没有一个识多少字的人
我爷爷只是会说几句《百家姓》
要是用笔写出来，他连一个也不认识

我父亲上过几天“寒学”
说是当年在工分本上签过名
实际上只是一个符号，写急了龙飞凤舞
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谁的名字

就这样，几乎是“仓底空” 的背景
怎么能“学海”呢？

只到我不惑之年
一次酒宴上，一位名气很大的作家
用国人耳熟能详的那两句话
诠释我的名字，我点点头

不过，我还是搜肠括肚
改了两个字：学海无“牙”
虽然任性，没给大作家留面子
于是，我成功了
于是，我有了收获

会骂人的小二

小二是老叔家的次子
从乡下来
进城当了一名保洁工

小二呱呱坠地时，落在政策的石头上
没有粉身碎骨。但是
户籍被大他五岁的姐姐占用
他只能是“编外”

“编外”上不了学读不了书
扔土疙瘩，小二练就一副好身板
赶鸭子、喂猪、放牛……
对着牲畜说话，小二似乎天天在骂骂咧咧

小区一位微胖的贵妇人
走路图方便，踩着草坪过去了
小二不依不挠地大呼小叫
“踩你个头呀，小草不疼吗？”

（你怎么骂人呢
贵妇人本想反问
但说话间，脸红得盖过了脂粉）

一个穿着吊吊衫的女郎
牵着阿拉斯加雪橇犬
随处拉屎拉尿。小二故意大喊
那家烂屁眼狗狗不进茅坑
害得小爷有苦难言，干活很累呀

（吊吊衫听着很难为情
后来遛狗
天天携带宠物便具）

不久，小区发生了一件大事
驾着超速摩托的醉汉
闯进人行道，眼看一个小孩
就要被卷进车轮

说时迟那时快
小二飞奔一脚把“飞摩”踢开
搂住孩子，而他的右腿
被撞成粉碎性骨折

在医院里，前去看望的街道主任
拉着他的手，感激不尽
事后以公家的名义
授予小二“荣誉市民”之尊

小二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温暖

孙女用奶瓶喂鱼

孙女，是一朵花，徜徉在绚丽的花海
前后左右，飞舞着一群嗡嗡的蜜蜂
在出发的路上，在返回的途中
在能够栖息的地方奔忙

小心、小心、小心
心就在手上。奶瓶五元一个
轻轻冒泡的奶嘴，逗得鱼儿高兴
小人儿高兴，飞舞的蜜蜂也高兴

你的快乐，珍藏着我的记忆
像一粒久违的仁丹，在温暖中散发出清凉
翻开梦幻的影集，我才突然发现
老家，那棵让我一直怀念的苦楝树
如同月球车，在太阳的背面耕种
如同变形金刚，在烈火涌动中坚强

蜜蜂嗡嗡，原来是在链接过往与现在
孙女，是用吮吸的小嘴
描画这样鲜活的过程。其实
我们都在诗意的表达现在的想象
让奶瓶里装备满满的蜂蜜元素

在雨露中汲取，在复合中凝炼
池中的水体，一忽向东，一忽向西
迎奉鱼儿嬉戏，一切都没有停歇
澎湃起伏的是绵延和担当

潮起潮落。根系在滋长
蜜蜂。奶瓶和鱼。相拥在一起
韵致穿透时光的高山流水
一缕缭绕的炊烟升华
岁月，世代，亲情的本质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