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轻灵、矫健、欢畅、不羁——
弯曲的胭脂云留下你的身形，
喷珠泻玉的溪涧与你结伴欢歌，
夜蛇在草中滑行似你的足音，
你溜过香甜的稻垅，
吹干劳动者的额头汗珠，带着紫藤的馥郁和葡萄的甜熟，你吹抚我的脸颊，
你经常趴在篱笆上看着天际云端，
也曾吹动无花果树的叶片，偷听男女的情话，
秋日，你把鼻脸凑进、猛吸香喷喷的红苹果，
还跟蜂蝶围着辣椒串和玉米棒唱丰收歌，
你闯进冬夜的屋门，听织衣妇的轻哼，和蛐蛐炉边的夜歌……
哦，喜欢你像个乡野顽童，四处游逛，
但更震惊于你强力与暴怒的模样！



2
借助崖边怒卷的海涛的气魄，
你驱赶流云像满坡逃命的牛羊。
踏着冷秋的每一步，
你让枯柯烂叶战栗颤抖。
你让绿叶枯萎，霜树纷纷凋落了羽翼，一片片坠落在地，
然后狂呼一口气，从地上将它们席卷，抛入半空，
像纷堕的暮鸦，像入夜的蝙蝠——这黑色的夜之碎片，
纷纷扬扬，颠扑磕撞， 掰断撕碎， 气蔫身憔，虚脱瘫痪……
你掀开枯堆下的腐朽和霉味，
丑恶在日光下无处遁形。
满天的阴霾和阴郁，被你一扫而空，转瞬碧空澄澈如洗。
甚至长眠的死者，也因你暴怒喧嚣
战战兢兢，竖起耳朵，颤抖灵魂。
黑暗土层的蚯蚓们担心祸至，
纷纷颤抖地祈祷。



3
你狂吸海洋的水份，
揉进海绵似的云层腹内，
踏着电光石的脚步，你低低垂空，顷刻射下箭雨冰镝，
洗净街衢的顽污和痼疾，
沟渠中蠕动畸形生灵、断翅天使，
统统被滚滚洪流裹挟卷走。
携带电闪雷鸣的脚步，
你以狂风骤雨打击，
摧毁流浪无家的癞蛤蟆，劈打它的脑袋和尾巴，
人们常常目睹
迫近的龙卷风的侵袭，
以及闪电苍白的骨头割裂视网膜。
你是否并不顾惜地
敲响对娇奢淫逸的权贵的丧钟——暴风雨的前奏！
你也并不顾及那些自称神圣、一大堆虚假头衔者
在废墟上的呻吟呼喊。
暴风啊，请大声告诉我——
你要毁灭的是谁？
披上黑云的铠甲，雨箭冰镝已使敌人们死伤无数、哀鸿遍野；
你决心涤荡污秽，摧枯拉朽
在废墟上重建新世界么？
请告诉我你想说的，
我将用鸣响的七弦琴向人间传达！





4
风停雨止的战斗间歇，
你也时常偷溜进我霉陈年久的书屋。
你由窗户跃入，伴随布帘和竹影摇动。
这砖头重的部著，这些沉闷和昏暗，
我是够老了，
即便曾经年轻也未能遇见明主，
未能在合适的位置一番作为。
我多像个浮士德，仍在幻想梅菲斯特的赌局，
哦，假如我能重新活一次，假如我能飞到九霄，
谁说功业会逊于衰朽的老头呢？
难道人们不该成为自己主宰吗？……
不过，还是别说了，
请将这儿的阴暗陈腐一古脑儿涤荡殆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