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端起陶土酒盏
在粮食的另一种形态里  醉的一塌糊涂
吐出血  吐出的谷物和种子

妈妈  他们把我的根  拔走了
我脚下寂静干燥的沙土和黑色粘稠的泪水
我赖以为生的荒芜  要了南方水草的命

那些夜晚我不停下坠  在无尽的轮回往复里
我听见泥土的声音在呼唤我  俯冲下去
我想栽的每一寸骨头都碎裂
这样我就能在洪涝中漂流  成全我浪子的灵魂
或者沉入狭小的缝隙 以求得安稳
不停闪过的深渊边缘上  有吃草的牛羊

妈妈  它们都没有抬头看我

二、
夏天
想象树  想象森林
思维像溪流一样清凉  吐息平静
冬天
想象灼灼焰火
冷就像多虑的野兽  虎视眈眈的蛰伏
渴望饕餮  又拒绝鲁莽的吞噬
秋天  你就和那些苹果一起烧吧

你的手指永远灵活
随时可以写诗  作画  留下你虚无的一部分
存在也依托于纸  毁灭也依托于纸  都是其他人的
雨季的青苔和蘑菇
不小心毒死了饥饿的耗子

你的伞柄断了  旅人
这个季节的潮湿会毁掉你所有御寒装甲
进屋来  烤烤火
酒会干扰你对于方向的预判
而你在出发时曾决定你要一直保证你痛苦的清醒
还是  喝杯炭火烫过的茶吧

三、
尽管我终于等到了
多年前带走你的河流
那一刻我多希望我余生昼夜交替的  惺忪
都将于你厚重的鼻息交融

雨鞋熟悉的泥淖
和一亩一亩  镰刀挥舞的甘蔗地
每砍一下  你的根就把你缠的更紧
我的肩胛骨像那时候一样酸  困  偶有刺痛
我们不能相爱吗

可我爱旷野的风  胜过思考和贫穷
剔除我的反骨  或放逐我渴望流浪的肉体

我要死在山林  吐出鬼火  化为尘泥  我要感受蚯蚓
感受蝉  感受撕裂的竹笋  洞穿我麻木的记忆

我要死于海滩  在洋流和云之间  我要在寂寞里不断往复
下坠  随波逐流  上升  漂泊  下坠

我只是深爱路过你时  相爱的念头掠过时  带来的震颤

四、
太阳接他离开以后
乌鸦们就站在麦田上
拒绝再用嘶哑的喉咙发声
松节油烧起来 向日葵就倒下去
红头发的哥哥捂住耳朵
睁大眼睛
从火里摸出一把刀与一盒胭脂
干干净净的打扮好自己
蜷缩在蓝色的房子里
邮寄给他远方的母亲

五、
我梦见自己像削铅笔一样
从身上 削下碎屑
我把他们丢进火焰里

遥远寒冷的星球上发光的枯木
他们就炸成烟花
直上至高不可及之处
黑色的灰烬落下来 像家乡的鹅毛大雪

——已换过无数家乡
思维独来独往 杂乱无章
囚笼漫无边际
我想一转身 就栽进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