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城市的夜晚
听到春风吼叫的
我是在山间小路上
遇到滴答滴答的小雨的

我知道  在这个春天
和父亲一样被称为农民的
姐妹和兄弟  会一如继往地
在田里种下蔬菜和瓜果  以及
水稻和玉米
这些用来喂养他们和我们的食粮
远比诗歌更具有深刻的含义

而我手中没有一粒可以播撒的种子
那些在胸口呼之欲出  却
不能解决我温饱的诗歌
有点羞于在这个春天
问世

2016.4.13


人到中年，我开始热爱春天

人到中年
我开始热爱春天
学着母亲当年的样子
在日历上翻看节气
还在心里念叨着
过了清明就是谷雨

对于春风
也改变了当年的恐惧
当它把灰黑色的残雪   啃光
把挂在树杈上的塑料袋   吹得
没有了继续招摇的勇气
我把它愤怒的吼叫
狠狠地理解为伸张正义

有的时候  我暗暗地希望
春风能够刮得更猛烈些   
大到  能够吹进一些人的心里
让他们像我小时候一样
对自己犯下的  哪怕是小小不言的错误  
也  心存深深的畏惧

2016.4.14

绕盈河
写下这个名字的时候
陌生而拗口  真的不如小时候  
我们随口叫你南大河
那时候你的嗓门真高啊
只要听见你轰隆轰隆的吼叫
就知道你又要撒泼发野了  
你安静下来的时候
我就学着爹的样子  在他撒网前
小心地往你怀里  扔下
一块石头  爹告诉我
做事不能不知深浅  要学会
投石问路

后来爹老了  你也越来越瘦了
裸露的脊梁上青筋暴骨  你
是不是也要像爹一样
安详地躺在泥土里  先是
没有了血  然后没有了肉
最后  交出自己一把老骨头

而我  手里紧紧握着一块石头
还要在这个世上  深一脚浅一脚地
走着

2016.4.26
母亲节
一整天  我被母亲这两个字罩着
心里  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一会儿大雨滂沱

我还以母亲的身份  收到了
礼物和祝福  这些都是
我千百次想给母亲准备的

于是   我去了商场
看了一些母亲爱吃的食物和一些
老太太爱穿的衣服
站在那里仔细地端详  还忍不住
用手摸了又摸
当服务员送上热情的目光
我连忙放下眼帘  加以拒绝   
我真怕我没有母亲的真相
被她识破


2016.5.9

清晨，我给园子浇了一次水
他把芹菜、辣椒、西红柿的秧苗
匆匆栽在小园里  然后
打电话嘱咐我：记得浇水

我匆匆地浇完水  也
匆匆地离去  我们都在匆匆的
忙于生计   这块巴掌大的菜地
我们只在空闲时才顾得上打理

看着有些蔫头耷脑的芹菜
我想起二十年前的许多个清晨
我也是这样急匆匆地   把三岁的女儿
栽在幼儿园的小椅子上  然后
匆匆离去    每次离开
我都看见她的小脑袋低垂  眼睛里
也像芹菜叶子一样  擎着
一团雾水


2016.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