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发的爱人


蓝色工衣，像易挥发的天那水
留下的吻，像凝固的油污
我们用普通话擦拭着
流水线上的爱情

分水岭在走失的音节里
挤压。抬高。流域
划出彼此的秦岭淮河
季风下的果实，多像
两个相爱的人，互望成
橘与枳


    工地短歌


1.
生活丢下一口锅
翻炒出的地狱，人间，天堂
是我的一日三餐


2.
白云，是诗经里走出的静女
在我和太阳之间
角逐一场三角恋


3.
水是干渴的火
喂养嘴里的沙漠
一阵风显得无辜
让瀑布发生剧烈燃烧


4.
我拥有大厨师的手艺
抓一团铁下锅
根据每根铁的性格与位置，站立或躺卧
都有艺术品的雏形

知道她的口味
偏咸。多放盐


5.
大雨落下。男人们从高处借走鸟的翅膀
墙柱是垂直的云层，困不住
书卷里飞出的海燕


6.
雨天
板房顶如烟花盛放

房间内
工友潮湿的眼睛，打探
时间飘出的乌云

开门
远处雨雾像一张柔软的白纸
将小山城的心事，慢慢
裹紧


钢筋工


一粒米就是一位医生
我无法避免群体救诊

麻药从口灌入
先散失声音，推入
手术室。在60米高空
呼啸的北风打开无影灯

一刀下去，阻断中枢神经
割掉泪腺。让快乐像开水
煮一锅饭。而手术的目的
在大脑安装一个开关，让
一个煤气灶，扭出火


大姐


双手破旧。
塑胶，五金，电子元件
又组合成新的刀片

生活幽默，嘲笑
一张脸。身体
一次性困于雪原，引发
雪盲的不适

外面夜空辽阔，她们
多像产品的虚焊，发出
不良的光芒


仓管


1.
下班了
看云，会
失去天空

上班了
看鸟，会
失去森林

2.
每天，在一堆数字上删减
也在减掉自己。卸掉的
头颅、四肢，内脏
整齐地码放在栈板上

运送给流水线，组装成
坚固的工厂

3.
似一名乞丐
推着发料车，沿过道
讨要一点塑件
我的饥饿，电子秤
可以称一称

更多的时候，贫穷是
一把枪，一发一发
都打准了我的喉咙

4.
一个少女，被贫穷
装进枪膛，子弹一样
击中一个工位
又被一卷胶纸粘住
包裹起来

探出来的头颅，怎么看都像
叠放整齐的抽纸，露出的
车间口子，一张一张
按时间顺序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