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沱江岸畔
我却不会水性
不能像一尾鱼
在风浪中快乐地游来游去

我所知道的端午
最早是一群朴素的木船
在迅疾的鼓点与号子催促下
扑向一只只刻伤的鸭子
那时称为划龙船

而我 只在岸渚之上
手握外婆煮熟的咸鸭蛋
看稀奇 看热闹 
看江心因伤口加盐而剧烈挣扎的鸭子
最终归了谁优美的鱼跃

后来的端午 也偶尔
呡几口雄黄酒 外婆说
可以驱邪祛病 也说过
断桥艳遇之后的许仙
看到白素贞如何显出原形

当我知道三闾大夫行吟泽畔
投江明志的时候 或许
那些我们称之为龙舟的船
便是峨冠博带的他遗世的鞋
我相信 不管世事诡谲
仍要独清独醒不忘上下求索者
一定是真真的诗人

我想手握咸鸭蛋
告诉不识字的外婆
关于屈诗人与端午的血肉关系时
外婆已久居江岸之上的黄土里
此时 她佇望多年的江心
多年不划龙船了
只在遥远的地方
还有划龙船的国际赛事

但根本不敢告诉外婆
有好多年端午
我跟一伙人喝了几杯酒
都要写一串串干海椒一样的字
再摇头晃脑地念出声来
以此怀念大诗人屈原
主要是怕老人家在地下也会骂我
做人要真诚
水都不会游
还装模作样有辱先人

                     2016.5.17


地铁夜归人



华灯初上，夜幕四合
穿越如水的苍茫
登上地铁站台
等一场从六环回四环的摆渡

窗外的灯火一一隐身
机车轰鸣强化了车内的寂静
座位多于乘客
乘客多流倦意
一对情侣的喁喁显然是例外
偶尔的手机铃声缥渺虛无
报站之声因此而含混不清

从地表到地下
我换乘人间烟火
出口与入口有时难以区分
进与退，入与出
真该掂量掂量
我打一个盹儿
就在5号线上坐过了站
坐回来仿佛已是百年身

后沙峪 大屯东
东四 五路居
重要的几步记得清楚
但关键关的还是路线与方向
否则就入地为牢
纵使刷尽生命之卡
也钻不出人为的弯弯绕绕

随人流浮出地面
我在天桥上点了一烟
手中的老干妈一声碰响
提醒我已重回人间

                     2016、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