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磨枪放炮的手掌
喂我吃饭，为我梳起朝天的马尾辫
也用同样的手掌，打过我
当我把你藏在一个袋子里的几颗废子弹
分给小伙伴的时候
那时我不懂你，恨恨地，说你小气鬼
我不知道，那是你最好的战友
的遗物

你一回部队就是大半年
从不给我打探你内心的机会
你眉头总是上着一把锁，尤其是走资派
的外公被解除公职后
我和母亲去看你，你整天沉着脸
南方的雨季特别长，像母亲的泪水一样
没完没了。你眼里雾蒙蒙的
像窗外雨中的树木

你只在看到我红彤彤的成绩单时
才高兴起来。你一高兴
就把我抛起，再抛起，我先是笑，笑着笑着
就被吓哭了。母亲说你
失去了提升的机会，因为你不愿意失去母亲
不愿意失去我。我就暗暗下决心
要拿回所有能让你高兴的奖状
让你多笑几次

我最喜欢你的一张照片
是你带着一群士兵，身前架着一挺重机枪
很多次，我偷偷拂拭着，轻轻地
我英气逼人的父亲哦
我一看到这张照片，就像你看到我的成绩单
一样高兴，一样想把你抛起，再抛起
一样想把你吓哭。我从未见你哭过
你要哭一次多好呀
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泪水

如今，你老了
可你还是习惯穿军装，军鞋
这些像一些符号，你要把它们烙在你身上
进而烙在我身上
作为一位军人的子女，我始终觉得自己
有一份飒爽的影子
虽然没有如你所愿成为一名军人
但心中早已生长着一片茂盛的橄榄绿，早已
具备了军人的雄心和肝胆
你无愧于军人，我无愧于做军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