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必须要明确的事实是:今天我们所面对的文学传统不再局限于中国古典文学,也非从《庄子》《诗经》《楚辞》到上世纪90年代所有汉语作家所呈现的集体成就,而是全球性的文学传统。借助于翻译和日益发达的传播媒介,莎士比亚、托尔斯泰、陀斯妥耶夫斯基、福克纳、聂鲁达、马尔克斯、卡尔维诺等西方文学大师早就和李白、杜甫、苏东坡、曹雪芹、蒲松龄、鲁迅、沈从文等汉语文学巨匠一起构成我们的文学传统。鉴于目前中西方文学作品翻译严重的不对等,我们所承受的“影响的焦虑”,其广度、深度和重量百倍于同时代的西方作家。这既构成了我们的压力,同时也预示着一种超越的可能性——狭隘自大会导致故步自封,而兼容并蓄会导向未来的又一次文学大爆炸。为了提升这一可能性,我们需要对传统有清醒的认知,并慎重地对待它。
T.S。艾略特在《传统与个人才能》中指出:“传统并不能继承,假若你需要它,你必须通过艰苦劳动来获得它。”我所理解的艰苦劳动就是艺术转化,这种转化既是根植于传统,又呈现出某种新质。没有前者,转化就缺乏可靠的前提,如同一次没有任何材料的化学实验,你所宣称的实验其实并不存在;没有后者,作品就难以获得牢固的位置,或者说得更直接一点,在整个文学史上不具备存在的必要性。只有二者具备,作家的写作才能够在整个文学史中构成新的一环,成为新的文学传统,为后来的作者提供转化的可能性。传统并非不能继承,但它需要以转化的方式来进行,也就是有效继承。如果你作品的所有特质在前人作品中都已存在,或者远远小于你所希望继承的传统,你的继承就是无效的。从这个维度上说,转化就是有效继承。如果不具备这种能力,传统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黑洞,将你吸入其中,你的作品在文学史上也就留不下一丝痕迹。
或许有作家会满足于一种小传统中的继承和创新,认为这种创新也是有效的。但当今真正有抱负的作家会把自己的作品放在全球的文学谱系中加以考量。T.S。艾略特强调历史意识,他说:“历史的意识不但使人写作时有他自己那一代的背景,而且还要感到从荷马以来欧洲整个的文学及其本国整个的文学有一个同时的存在,组成一个同时的局面。”从T.S。艾略特的时代到今天,这个“同时的局面”正在急剧扩大。上世纪初,美国“意象派”诗人不仅要面对欧洲和本国的文学传统,还从中国古典诗歌中获取了转化的材料,而阿拉伯文学、非洲文学早已渗透到欧洲和美洲的文学传统中去。这些传统固然有根本性的差异,但当它们组成“一个同时的局面”时,便形成了一个空前庞大、异质混成的文学传统。如果不是在这个传统框架中展开工作,那我们这一代人的努力都将是无效继承和无效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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