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址

面南背北  大雪纷飞
一个帝王  手掌玉玺的人呀
我看见寒风吹落他的白发
我看见战马耷拉它的双耳
我看见城池保持她的沉默
我看见宝剑——
锈迹斑斑中一滴鲜血敲碎瓦砾的冷漠

那不是我要寻找的部落
那个手掌玉玺面南背北的帝王
那不是黄昏的烈火
那也不是黎明到来突兀的马鸣
那些都是被大风扬飞四散零落的纸张

我没有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
就像一个帝王最后的哀叹
就像一个帝王最后的狂笑
就像我孤零零站在一片废墟上
连一只鸟都不会陪伴


北方

一群麻雀降落枝头
一片麦地面对苍穹
一地蒿草淹没羊群的北方
一排杨树连根拔起荒芜的泥塘
一曲故事讲出来也缺少听众
我的北方  我的祖父
正蹒跚着他被大山阻隔的方向

一颗玉米是一个村庄的风景
一滴水源是一些乡亲的希望
我的北方
一根绳出手就背起四季
一把锄下地即免除饥荒
一声喊梦魂萦绕落在枕上
一封信千回百转仍在心上
北方  我的父亲
伫立风中远远地瞭望

我在北方
我在  一只狗进城便会流落街头
一群狗进城就可能逃亡的路上
跪拜北方  北方
我的父老  我的故乡



苍天在上

那么多的乌云压下来
那么多的怨恨和愤怒压下来
那么多的生活重担层层叠叠压下来
也许  你看见的
我只是被缩成了一条蚯蚓
正在大地深处一步一步蠕动和迈步

我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不是光耀门庭的顶梁柱
我不是能站成铜墙铁壁的英雄
我无法用肉身实现忠孝两俱全
我在抽烟喝酒放荡不羁的岁月里
一腔火热常常只是两眼迷茫
其实  你看见的
我只是已经被修炼成的执迷不悟

那时的炊烟在我的屋子顶上
那时的父母在我的心房中央
那时的孩子在我的右边手掌
那时  我就只能是精神百倍
面对苍天
祈祷人间



行走

满眼雪花
在西北的陆地之上
正是寒气袭人的季节
满眼雪花浸透一双皮靴
步伐没有改变
方向没有改变
我的行走正改变着原来的姿态

我已经无数次这样行走了
我这样行走无数次地经历白雪了
我已经无数次诅咒过一望无际的陆地了
在我和白雪之间
在我和陆地之间
我一直寻找着我要寻找的海


在江湖

无论怎样的浪迹天涯
我都怀揣那些繁复的琐碎的细节
给一只蜜蜂接骨就会让整个冬天甜蜜
给一枝玫瑰疗伤就会让整个季节芳菲
给一只鱼缸添水就会与大海相依
给一把火堆加柴就会与心灵温暖

在江湖
我不用厉兵秣马手执钢刀  只是
广交朋友推心置腹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交往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分离
一个人  另一个人
都在遥远地回想
我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  总是
做人在前  做事在后


路途

一直往前  一直
永不停步  往前
当我这样一直用双脚丈量路程
我听到那个诗人说
故乡的炊烟于昨夜里折断
我知道  距离梦想越近
我已经距离故乡越远

我其实能有什么梦想呀
冰雪覆盖的大地上
是母亲歪斜的身影和祝愿
陡峭的山路和遍地庄稼
是父亲的白发和期盼
我在远处
除了哀叹  只有
泪流满面

我走走停停  在村口
双脚很难迈到前面


一群大雁往南飞

实际上
我漂泊不漂泊与生俱来都带着一颗漂泊的心
在距离与路程之间  在
梦想与现实的跨度里

当天空愈来愈高
当时间越来越短
一群大雁  带我出门
所有的思想都停止了
所有的幻象都停止了
阳光的温暖在那一头
内心的迷乱在这一头

多少年  我已疲于走路
多少年的南方召唤  只在
一群大雁的心头
实际上
我漂泊不漂泊  都会
经常忘记路途